国学基本典籍丛刊：元本白虎通德论（全二册）_（汉）班固撰_9787501367023

东汉章帝建初四年（七九），诏诸儒会白虎观，讲论《五经》同异，其后所纂之书，名目歧出。盖就帝制所韪之说，纂为一编《白虎通德论》疑原作《白虎通》、《功德论》二书。《通义》著其说，《功德论》志其事，《通义》非一人所成，《功德论》乃孟坚之笔。是书《隋志》、《唐志》俱云六卷，宋《崇文总目》、《中兴书目》作十卷，此本凡十卷为大德九年无锡州学所刻，首叶版心镌平江何永言刊。中多缺字，已经前人补写。今据上海图书馆藏本扫描影印。

《白虎通》，或作《白虎通義》《白虎通德論》，舊稱東漢班固撰，其産生具有特定的學術與社會背景。

西漢武帝之後，經今、古文的差異與經學家法之分别，使得諸儒説經紛然淆亂，使得經學文本不僅在文字上出現差異，在對典章制度的解釋上，也衆説紛紜。因此，經學上亟須統一衆説，爲社會提供一個統一的範本。在此背景下，西漢宣帝甘露三年（公元前五十一），在石渠詔諸儒講《五經》同異；東漢章帝建初四年（七十九），又仿石渠故事，在白虎觀講議《五經》同異。在這兩次講《五經》同異之間，開始出現通人的説法；反映在經學文本上，則開始有通義之需求。通之觀念的出現，是《白虎通》《風俗通》一類著述産生的學術與社會背景，體現了通之認識在不同領域的應用情況。

《白虎通》主要針對《五經》同異與典章制度而發，對當時人治《五經》有重要價值。然其作者、書名、卷數、部類，歷代著録各有不同。

關於書名問題，四庫館臣以爲李賢注《後漢書》已稱《白虎通義》，則班固撰集後即題名如此；其中之義字，乃《隋志》刪去，故唐劉知幾《史通序》引《白虎通》《風俗通》爲説，實則遞相祖襲，忘其本始。然梁沈約《宋書》、梁蕭子顯《南齊書》、晉袁宏《後漢紀》、北魏酈道元《水經注》及隋唐類書《初學記》《藝文類聚》等引，皆作《白虎通》，則四庫館臣説當有可商榷之處。

《白虎通》書名争議，源於《後漢書》之記載不同，其中可見書名凡三：

一、《白虎議奏》。《後漢書》卷三《章帝紀》稱：於是下太常，將、大夫、博士、議郎、郎官及諸生、諸儒會白虎觀，講議《五經》同異，使五官中郎將魏應承制問，侍中淳于恭奏，帝親稱制臨決，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議奏》。《白虎議奏》，李賢注：今《白虎通》。元大德本《白虎通》，東平嚴度序認爲淳于恭作《白虎奏議》，又《班固傳》作《白虎通德論》，此將《白虎議奏》與《白虎通德論》視作二書。據此而言，此《議奏》，即淳于恭與其他諸生、諸儒所上奏議與章帝臨決之書。

二、《白虎通德論》。《後漢書》卷四〇下《班固傳》曰：天子會諸儒講論《五經》，作《白虎通德論》，令固撰集其事。李賢注：章帝建初四年，詔諸王諸儒會白虎觀講議《五經》同異。則此德論，當即天子會諸儒講論《五經》之講論內容。至於班固所撰集其事，似與《德論》非同書。四庫館臣以爲其議奏統名《白虎通德論》，是以《白虎議奏》《白虎通德論》爲同一書。據《後漢書·班固傳》所記，此説恐非。

三、《白虎通義》。《後漢書》卷七九上《儒林傳上》：建初中，大會諸儒於白虎觀，考詳同異，連月乃罷。肅宗親臨稱制，如石渠故事，顧命史臣，著爲通義。通義，李賢注曰：即《白武通（議）〔義〕》是。此處所謂史臣，主要指的是班固。據李賢注，班固纂集該書之時，題名即《白虎通義》，其內容當爲諸儒對《五經》考詳同異之後，由漢章帝親臨稱制之後統一的內容。

綜合以上文獻，《白虎通議奏》《白虎通德論》《白虎通義》，或爲不同之三書，其內容分别爲奏議講論考詳同異之後的通義。班固受詔纂集之《白虎通義》，即後世之《白虎通》。由於唐前著述所引皆作《白虎通》，故知當時人著述，爲稱引方便，多以此爲省稱。

至此，將班固確定爲《白虎通義》的纂集者，當無問題。該書卷數，有六卷、十卷之説，國家圖書館藏另有元、明二卷本。

該書分類，元以前皆在經部經解類，如《隋書》卷三二《經籍志一》，録《白虎通》六卷，與《五經》、小學並在經部《論語》類，不題撰人。《舊唐書》卷四六《經籍志一》經部七經雜解類，録《白虎通》六卷，題漢章帝撰。《新唐書》卷五七《藝文志一》經部經解類，録班固等《白虎通義》六卷，題名班固等撰。《新唐書》出宋人手，書名衍義字或在此時；而作者題名爲班固等，作者題名變化亦始於此時。《宋史》卷二〇二《藝文志一》經部經解類，録班固《白虎通》十卷，是將作者落實爲班固，書名卻沿襲唐前用法，卷數則變爲十卷。《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録《白虎通義》四卷，稱今本爲元大德中劉世常所藏，凡四十四篇，篇數同陳振孫《直齋書録解題》所録之十卷《白虎通》。《崇文總目》有《白虎通德論》十卷十四篇，四庫館臣以爲十前脱四字。由此可知，有宋著録該書，已將《白虎通》《白虎通義》《白虎通德論》視作同書。今人遂相沿成習，不辨書名、作者之流變。

今影印此書，所據版本即元大德中劉世常所藏舊本。前有大德九年四月中奉大夫、雲南諸路行中書省參知政事東平嚴度（字恪齋）題識及東平張楷（字克齋）《白虎通序》。嚴序首葉版心鐫平江何永言刊，序後有度恪齋魯臺三方印；張序後，有東平張楷道寧克齋三方印。

據張序，此本乃耆儒李顯（字晦翁）所藏劉世常（字平父）家藏舊本。全書目録之後，又有識語，其中言敬以家藏監本刊行，知當爲無錫州守劉世常所題。每半葉九行（繆荃孫《藝風堂藏書記》録此本半葉八行，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以爲八爲九之訛），行十七字。

目前較爲流行的《白虎通》版本，是清陳立撰、吴則虞點校的《白虎通疏證》，不僅對《白虎通》作了全面疏證，而且對莊述祖所輯七篇闕文作了通釋，其後又附録盧文弨《四十四篇闕文》、莊述祖《白虎通義考》、劉師培《白虎通義斠補》等文獻。

此元大德無錫州學刊本，版本較古，原貌猶存。如卷一《爵》引《書逸篇》（第二葉），《白虎通疏證》本作《書亡逸篇》，注曰：小字本、元本俱無亡字，亡字當是衍文。元本是。

又卷二《謚》强理直之理下，有手添配補勁字，作强理勁直（第十六葉）。陳立所見元本亦如此，然其據《史記正義》改作剛强理直，並稱小本、元本俱脱剛字，後人不考，乃添一勁字於直字之上，非也。陳説未必是。此勁字，未必是後人不考妄添所致，因《四庫全書》所收元大德劉世常家藏本即作强理勁直，則李顯藏本之勁字，當是據劉世常本添補。陳立《白虎通疏證》據他書改作剛强理直，文意雖通，然已非大德本原貌。他如卷二《謚》無所能務之務（第十七葉），陳立據《太平御覽》改作豫，亦改元本舊貌。此類做法，便於讀者理解，而不利於保持元大德本原貌，是其憾事。

然此本亦有據俗本配補致訛者，如卷二《謚》公妾所以無謚何之公（第十七葉），陳立所見元本作八，王重民以爲此乃舊填據俗本致訛。李顯所持此本，號稱劉世常家藏舊本，然文字與劉世常本多有差異。

研究漢代歷史文化者，離不開對該時期典章制度、社會風俗、學術思想的深入瞭解。《白虎通》一書，是漢代經學思想的集大成者，更是研究漢代經學、史學者必備之書。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重印此元大德九年本《白虎通》，可爲漢代文化研究者提供很大的學術便利。

孫少華
二〇一八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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