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和双胞胎兄弟带着爱丽丝来见阿布索伦,一只蓝色的毛毛虫,以确定她就是那个小时候曾经来过地下世界也注定要拯救他的女孩。他们在烟雾缭绕的蘑菇林中找到了他。他和爱丽丝彼此沉默着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从嘴里拿出来水烟管,用慢吞吞的、瞌睡似的声调同她说起了话。
“你是谁?”毛毛虫问。
爱丽丝一天之内身高变化了好几回,她没法解释自己是谁,于是有点恼怒地反问:“那你是谁?”
“为什么?”毛毛虫又问。
这又成了一个难题。爱丽丝转身就想离开??
读过《爱丽丝漫游仙境》的人一定记得这一幕。往往越简单的问题越难回答。而你如果问我“你是谁”,我只能说:“我还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你知道,我还很年轻??”
而你们,这本书的读者,比我还要年轻得多!我只想告诉你们,当你们还不知道答案的时候,保持提问的姿态,会让你们处于主动。
从小到大,我们学个不停,希望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自己。如果把我们已知的东西画作一个圆,那么知道的越多,圆周越大,所接触到的未知就越多。这听上去令人沮丧:“这要学到什么时候啊?!”这也让人兴奋:“这么多未知的事情,够我玩一辈子了!”
正是抱着后面这样的心态,我把提问当作了我的职业。做记者的最大福利就是总能接触到新鲜的人和事。比如我在2016这个“人工智能爆发元年”,策划制作了一部十集的纪录片——《探索人工智能》,采访了全球几十个顶尖实验室和商业机构的八十余位专家、学者和商业领袖,为观众带来人工智能的历史、现状、影响以及围绕它的种种争论。机器的深度学习开启了人工智能的新时代,而机器就像是一面镜子,让我们有机会更好地了解人类的智能。在人工智能领域,有一个著名的测试,叫“图灵测试”。它是由计算机科学先驱艾伦·图灵(Alan Turing)于1950年设计出来的:如果电脑能在5分钟内回答出人类测试者提出的一系列问题,而且超过30%的测试者误认为是人类所答,则电脑就算通过测试,被认为是能够思维的。2014年,一个叫作尤金·古斯特曼(Eugene Goostman)的聊天程序首次通过了图灵测试,当时“它”谎称自己是个13岁的乌克兰男孩。
这件事让一些人细思极恐,再加上AlphaGo打败围棋大师李世石的事件,让他们认为机器智能很快将全面挑战人的智能。其他一些人却认为机器智能挑战人的综合智能还遥不可及,因为人类对自己的智能究竟是如何工作的还所知甚微!放下这个争论不表,更细心的你也许会发现“图灵测试”的一个破绽:机器只需要回答问题,而没有提出问题。但是在人类正常的对话中,双方应该是有问有答的!换句话说,目前机器在某些垂直“学习领域”,如语言识别、图像识别、计算、记忆、自动驾驶等方面超越了人类,但人类的好奇心和主动探寻的能力还没有被超越。提问,是人类智能的重要标志。
提问,也是我们的个体生命独立思维的表现。我女儿上幼儿园时,老师问孩子们:“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颜色,你希望选什么颜色?”她不解地问:“但是老师,世界上怎么可能只有一种颜色呢?有黑就有白啊!”我很感谢这位老师没有因为我女儿的反问而生气,反而鼓励她说得对,这个世界的可爱之处恰恰是它充满了各种色彩!不过,在我们的教育过程中,普遍的经验是,提问没有得到足够的鼓励。老师把现成的答案教给学生,学生死记硬背,再把知识通过考试“还”给老师,皆大欢喜。今天,人们越来越认识到,教育是培养学生探索研究能力的过程,而远远不只是知识的储存和提取。国外一些顶尖大学的教授们反映,中国的学生在考试中表现优异,却很难成为学术课题的带头人,因为——他们提不出关键性的问题!
建立在知识基础上,带有洞察力和前瞻性的提问,是打开世界的一把钥匙。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让我引以为傲的,是开创了中国电视上第一个高端访谈节目《杨澜访谈录》。迄今播出18年,共采访900余位各国各界人士。每次采访,我都要求自己做好功课,大量阅读相关话题和人物背景,从而提高问题的精准度。以每次采访平均阅读十万字计算,我已经累计阅读九千万字。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但是充满乐趣。当你能用一个问题打开受访者的话匣子,碰撞出一段精彩的故事或者独到的观点,那才叫一个爽!
我希望你们,我亲爱的读者,能成为喜欢提问、善于提问的人。罗伯特·肯尼迪有一句名言:“面对历史,我们问‘为什么’;面对未来,我们问‘为什么不’。”用你们的提问开启属于你们自己的未来吧。
当然,无论你有了怎样的成就,那句始终缠绕着我们,让我们用毕生去回答的问题还是:“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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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试读:
致父母,你是我亲爱的敌人
一生之中,与我们羁绊最深的莫过于父母。
与我们最亲密的人是他们,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安慰的话语,就是我们力量的来源;伤害我们最深的人常常也是他们,难以挣脱的束缚、总是落空的期待,还有被反复敲打的自尊。
20多岁的时候,我跟父亲顶撞:“爱什么样的男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面对害怕我受伤害的父母,我经历着所有年轻人必经的阶段:总想脱离他们,寻求自己的自由和独立。
40多岁的时候,母亲一如既往在刮风下雨天对我说要多穿点衣服,有时我会不耐烦地说:“妈,我都40多岁了,还不懂冷热吗?”后来一想,其实不懂事的是我,都40多岁了,怎么还不懂妈妈的心呐?
我想,我在慢慢懂得理解与珍惜。
一份好的关系,对于幸福来说,必不可少。而心理学家说,一切关系的源头,是我们与父母的关系。
提到父母这个词,我们会想些什么?无尽的温馨,抑或些许的复杂?
和父母之间的战争,似乎是每个青春期孩子必然要经历的事情。那些与父母斗智斗勇的桥段,俨然是青春期里百味杂陈的经历中的一种。
每对父母,都化身为万能的战神,目光炯炯地出现在我们所到的每个角落:不准靠近男孩,不准穿着太暴露,不准吹口哨,甚至不准晚于几点钟回家。而战神的这些条条框框,也正是引发战争的导火索。
对于上述的最后一条“不准晚于几点钟回家”,我体会颇深。
年少时,父母就给我定下了严苛的禁令:不管是参加多么热闹的聚会,都要在晚上九点前回家。这条规则曾一度让我心理紧张,甚至说神经兮兮,一到晚上就要不停看表。
有一次,班上同学组织一次重大的元旦跨年活动,我年少贪玩的心性战胜了对父母禁令的恐惧。大着胆子狠下心的我对爸妈说,这是班里人人都要参加的活动。
这个谎言让我赢得了一晚上的幸福时光。我和一群意气风发的同学,先是在一个借来的练功房里吃喝笑闹。零点过后,又一起骑自行车到了长安街,同学们的单车排成气势磅礴的一排,大家肩并肩往前走,一路歌声昂扬,气势威武。这一次的聚会,让我的玩性得到了极大满足,至今回忆起仍能感受到当时的幸福与兴奋。
不过很不幸,我的谎言最终败露,父母自然非常生气,认为这“不仅是纪律问题,更是品德问题”。爸爸妈妈一连三天都不搭理我,一直到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痛哭流涕地忏悔,他们才算原谅我。
有这样经历的自然不止我一个,在采访作家赵赵时,她讲了更精彩的故事。
为了禁止女儿与同学们一起远足,赵赵的母亲做得更绝,她将赵赵的自行车藏了起来。藏在了哪里?极端有创意的藏法——她生生地将自行车高高地挂在了墙壁的暖气管子上!
赵赵也不示弱,趁母亲不在家,立刻发动同学前来援助,一众人费了劲地往下搬,边搬边感叹母亲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当我们回忆青春期与父母之间的斗智斗勇,就会有这样的感慨:其实爸爸妈妈都有让我们感到特别感动、特别温馨的时候,但也有让我们感到气从胆边生的时候,对不对?!
父母之情,常常是柔软的,温暖的,即便是这样一点点的摩擦,在日后的回忆中,也会是甜蜜而有趣的。毫不夸张地说,这些摩擦和战斗,正是两代人之间有趣的行为艺术。
少年成名的作家蒋方舟说,她写过一篇文章,悄悄贴满家里的角角落落,这篇文章有个“可怕”的名字,叫《出售妈妈》:
她的眼睛特别敏锐能够发现你的任何秘密。她总是说一些有学问的话,随时准备改正你的任何缺点;她还是一位出色的老师,随时准备把你培养成作家。而且她不会吃你们家很多的饭,因为她正在减肥。一年包换,十年包修,售价一千两百八十万。
文章背后还附上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我担心地问道:“这样写她,你妈不生气啊?”
蒋姑娘不置可否,而是将自己与母亲的此类互动定位成母女之间的行为艺术,上下两代的交流像同龄人,“没大没小”。她甚至还虚构过一篇文章,叫作《妈妈的婚外恋》。父亲非但不生气,还十分客观地评价这篇文章很有创意。
可爱的妈妈、开明的爸爸,这样的家庭氛围应该很舒服了,但上小学的时候,蒋姑娘就实施了第一次“离家出走”,刚刚英勇神气地迈出大门,妈妈就说:“你可以走,但你的头绳、鞋子、衣服,都是家里的,你得留下。”
蒋方舟顿觉理亏,就纷纷卸下“家里的东西”,光溜溜地走出去了,结果只走了十米左右,就不好意思地折返家中,和妈妈又恢复了和和美美的状态。
出走与和解恰恰映照了儿女与父母之间既想挣脱又彼此牵绊的特殊情感。我一度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于是我主持的《天下女人》与新浪网曾经联合做了一个调查,议题是“你对父母的感觉”,选项如下:
A.没有太多的感情;
B.总是有一些怨恨或者埋怨;
C.很尊敬;
D.非常爱她,心怀感恩。
调查的结果是近一半的网友都有交叉选择:B和D。
正因为父母与儿女之间有着太过亲密的关联,使得她们无法精确又清晰地彼此界定,也许B在青春期来得更为突兀与猛烈,但D是生命给予真正成熟的我们厚重的馈赠——即使爸妈有些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