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伦敦时光(1873~1876)》既是一本英国伦敦旅游指南,同时也是一部梵·高传记。本书讲述了梵·高成为画家之前,在伦敦度过的青年时光(被古庇画行外派到伦敦分部做画商,同时在伦敦市郊担任寄宿学校教师),以及梵·高与房东太太的女儿尤金妮亚的一段辛酸恋情。这四年时间(1873—1876)是梵·高一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梵·高以观光者的目光、期待的心情,探索伦敦这座当时人口四百万、世界繁华都会的景点、美术馆、博物馆,欣赏英国文学、艺术及英式的自然风情。这段时期的经历对梵·高后来的创作与绘画有着深远影响。当时的景点、美术馆、博物馆,也与现代伦敦相差不远。通过阅读本书,读者将能按图索骥,看到一般旅游者无法触及的英国文化与历史深度。
1. 纪念梵·高去世125周年。
2. 原书作者为两位荷兰记者及艺术史专家,对梵·高(1853~1890)有深入研究。
3. 书中有许多首次对外出版的伦敦各大美术馆和博物馆画作,还有梵·高收藏的多册《伦敦新闻画报》对当时社会事件和英国作家狄更斯、艾略特作品的评析,以及梵·高对英国社会底层人物日常生活的关注。这些都充分显露在了梵·高早期的绘画风格及意识中。
1873至1876年,除几次短暂的外出旅游,梵·高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伦敦。作为一个热衷写信交流的人,梵·高始终与家人和朋友保持着书信往来。在19世纪,书信以其方便快捷的特点成为了主要的交流方式。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邮差每天会投递信件6至12次。庆幸的是,当年梵·高所写的那些活泼有趣的信件有很大一部分被保留了下来,现有819封确定出自梵·高之手,另有83封收信人是他。这902封信为我们了解梵·高的一生提供了一个相当详细的蓝本。阅读这些信件,我们可以非常准确地追寻梵·高在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的许多生活轨迹。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有关梵·高这几年的伦敦生活,我们所知甚少,鲜有书籍涉及此间,尤其是他离开荷兰的生活。此时此刻,你们手里拿着的正是第一本关于梵·高在伦敦生活的记录。在研究期间,我们也过眼了一些英文书籍,当中也有部分内容关注梵·高传记中的英国生活,我们很乐意与之进行探讨。
在大量的梵·高研究文献中,他的伦敦生活鲜少受到关注,也许是因为当时的他没有画作问世。但这一阶段里,梵·高并未荒废画业,有一些草图保留下来,且主要是对他居留英国期间所走访的一些地点的描绘,比如位于伦敦的荷兰奥斯丁会教堂,以及他曾小住过的位于肯特郡拉姆斯盖特的一间小屋。
1869年7月30日,年仅16岁的梵·高在海牙的古庇画行找到了一份工作。1873年5月19日,梵·高在古庇画行工作近四年之后,被派往伦敦分店工作,时间自同年6月开始。伦敦的古庇画行位于科芬园南安普顿大街。工作几个月之后,梵·高搬进了布里克斯顿区海克福德路的一间屋子。至于他初到伦敦时的住所,我们已无从得知。期间,虽然梵·高曾短暂辗转于巴黎与荷兰,但整体来说一直在伦敦生活至1876年。1876年底,在外派巴黎、荷兰工作11个月之后,梵·高对艺术品交易日渐失望,旋即返回英国。这次,他成了一名教师,受雇于威廉姆·斯托克斯先生,任教于拉姆斯盖特(肯特郡东部的沿海城市)的一所男子寄宿学校。1876年6月,斯托克斯先生在伦敦西部的艾勒沃斯新办了一所学校,聘请了失业的梵·高。然而,不久之后,梵·高在另一所学校找到了一份教学的工作,相同的大街,不同的校长—琼斯先生。不久之后,梵·高多了一项副业—特威克纳姆的助理牧师,同时在奇斯威克的主日学校教学,同样都在伦敦西部。
1876年12月20日,圣诞节前夕,梵·高决定离开英国返回荷兰。在一封寄自多德雷赫特(当时梵·高在此地的包乐史与范百兰出版公司做销售)的信件中,他对弟弟提奥说:“周日我写信告诉琼斯先生和他的太太,我不会再回来了。”后来的事就众所周知了。
在一封梵·高刚到伦敦不久所写的信件中,他提到自己参观了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夏季展览,这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我们满怀期望地坐上了从南安普顿(我的居住地)到伦敦的火车,然后买了那年夏季展览的门票。这是去往英国皇家艺术学院所在地—美丽的伯灵顿宫的旅途中的一站,写这本书的灵感也来自于此。我们继续阅读梵·高的伦敦书信,发现当中出现的许多梵·高曾去过的博物馆、公园和教堂至今仍在,他慕名前去观看的画作仍挂在相同的位置,几乎所有他曾经提到的建筑都安然伫立。一个写作计划就这样诞生了—跟随梵·高的脚步,故地重游。其中涉及的故事都出自他自己的文字以及他人的讲述。
本书分为两部分:上部是以梵·高的书信为指引,描述了梵·高眼中所见的英国伦敦;下部将会给读者提供各个博物馆的旅行线路,徜徉其中,大家依然可以欣赏到梵·高当年看到过的油画。
我们也曾自问,梵·高眼中的伦敦是什么样子?当梵·高漫步于伦敦街巷时,眼中的风景又是如何变化的?从年轻的梵·高的信件中不难看出,其时,他已经开始以画家的目光观察身处的环境了:
每天清晨和夜晚,我都会走过威斯敏斯特大桥。我知道当太阳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和国会大厦后面沉落下去时的样子,也知晓它清晨的模样,以及冬日大雪雾气笼罩下的姿态。
穿行于伦敦,手中拿着梵·高书信作为指引,你会发现140年间这里的变化微乎其微,伦敦大部分地区仍然葆有维多利亚时代的气息。如果时光倒流,你愿意追随梵·高的足迹吗?一个穿越时空的现代旅行者沿着梵·高的足迹,沿途会偶遇什么?梵·高住在哪儿?梵·高在哪儿工作?你将如何站在梵·高的面前,作为一个外国人?
本书中所涉及的油画作品以博物馆—特别是如今仍然坐落于伦敦的博物馆—为线索串联起来。书里收录的画作,有一部分是我们都确信梵·高曾看到过的,一部分是他很有可能看到过的,还有一部分是也许他曾看到过的。我们也会讨论梵·高自己的一幅出色的画作,它至今仍挂在伦敦的博物馆的墙上。我们将挑选范围限定在伦敦的博物馆的永久藏品中,它们至今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这样读者就可以亲自探溯梵·高对英国以及世界艺术的探究历程。
鉴于博物馆的画作常常互借展出,又或者是收藏于仓库中、正在修复等原因,当你去到我们所推荐的博物馆时,可能暂时无法看到那些画作,对此我们感到非常抱歉,比如写作这部书时,泰特美术馆正在进行耗时数年的大规模翻修。
我们敢说,梵·高在伦敦所经历的这一切,都对他后来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为他常常游览伦敦的各种美术馆和博物馆,比如国家美术馆、泰特美术馆、达利奇美术馆等,在这些地方他也结识了许多优秀的画家。梵·高被《伦敦新闻画报》和《图画报》之类报刊上那些黑白图画深深地吸引,也会将其剪下用来装饰房间。这些画作通常表现的是伦敦贫穷阶层、乞丐、济贫院的残酷的生活境况。梵·高通过阅读来了解英国文学,尤其是乔治·艾略特和查尔斯·狄更斯。梵·高在书中所体会到的人物性格和情绪氛围都会体现在他后来的绘画作品中。
梵·高在英国的生活为他提供了一个观察视角,与他的宗教信仰相契合:对伦敦穷人处境的同情与悲哀,促使他迫切希望社会公正。这一点,我们可以从梵·高从事神职奔走英国,向劳动阶级教众布道上看出来,但这种奔波,同样也阻碍了他谋求生计。
2013年5月
克里斯汀·格罗哈特(Kristine Groenhart),
生于1964年。曾攻读荷兰文学专业。著有四部历史纪实和“Mulberry House”系列儿童文学作品。她曾在英国生活了十七年,其中有四年在伦敦度过。目前在瑞士居住、工作。
威廉-扬·沃尔林登(Willem-Jan Verlinden),
生于1971年。毕业于莱顿大学艺术史和考古学专业。曾在荷兰的博物馆和艺术基金会工作。现为荷兰的博物馆和文化机构顾问。著有《梵高的伦敦时光(1873—1876)》(合著)。近期在写作《梵·高的妹妹们:安娜、伊丽莎白和威廉明娜》。
上部 梵·高在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
一、离别的忧伤
——穿行在19世纪
二、戴着礼帽去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看夏季展览12
三、在海德公园骑马道上抽烟斗19
四、圣诞前的窘境
——梵·高与狄更斯26
五、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一日
——从南安普顿街到海克福德路32
六、古庇画行的工作48
七、走,去画伦敦的奥斯丁会修道士58
八、在圣保罗大教堂拜访特纳和雷诺兹64
九、出城
——对博克斯山的渴望68
十、在泰晤士河畔唱赞美诗71
十一、从早到晚游走在英格兰77
十二、塞恩公园夜色迷人83
十三、文森特·梵·高如何提升他的英语水平?88
下部 伦敦的博物馆
一、国家美术馆98
二、泰特美术馆113
三、华莱士收藏馆
——心碎在海克福德路133
四、大英博物馆:“神圣的黄昏”
——寻找真正的伦勃朗142
五、汉普顿宫,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147
六、达利奇美术馆165
我对伦敦几多爱
——英国对文森特·梵·高的影响(代后记)174
只要活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译后记)183
画作索引187
参考文献190
涂 色 页194
梵·高如何提升他的英语水平?
梵·高发自内心地渴望去英国。1873年3月17日,在去往伦敦的途中,他写信给提奥,说他要出发去伦敦了:“这对于学习英语来说很有帮助,我完全能听得懂,但是目前还不能说得很自如。”梵·高在荷兰泽芬贝亨的寄宿学校里可能就上过英语课,后来在蒂尔堡的高中也学过。梵·高在英国生活越久,对英语也就越发精通。梵·高度过他在伦敦的第一个夏天时,记录下了这样一个生活细节:一位荷兰访客来伦敦探望,他才“有了自从5月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荷兰语的机会”。翻阅梵·高的信件,会发现,他的英国化倾向越来越明显:他的荷兰语里夹杂着英语的单词和短语。1873年夏天,梵·高在信中写道:“你关于冬天的描述好极了。”11月的信中,梵·高说:“我在这里很好。”梵·高“观察伦敦,观察英国人的生活方式和英国人本身”,乐此不疲,沉醉其中。后来在短暂的教师生涯中,梵·高这样评价自己的口语:“最初抵达英国时,我用英语与人沟通是艰难的,不知道英国人听我说话是什么感觉。但我还是选择通过不断的实践来学习语言。”当梵·高再度居留伦敦期间,他开始用英语表达和记录。梵·高对自己的语言能力并不自信:“在彼得舍姆,我先告诉信众们,他们将听到很糟糕的英语。”
坚持不懈地学习,不断地练习和纠正,是梵·高提高英语水平的主要方式。他同时还尝试很多其他的办法,比如,写信时引用英文长诗句和《圣经》里的诗篇,大量阅读英文书籍,用英语撰写布道文。到1873年8月,他已在伦敦度过了最初的几个月。梵·高在信中表达了对约翰·济慈诗歌的喜爱:“这样一位诗人,我想在荷兰还不为人所知。”他把诗集《圣马可之夜》中的句子誊抄在信中。在梵·高看来,约翰·济慈是“这里所有画家的宠儿”,他指的画家主要是拉斐尔前派的成员。事实上,米莱斯、罗塞蒂及亨特等画家都曾把济慈的诗句引入画中。1873年8月7日的一封信中,梵·高提及济慈诗集中的另一首诗歌,他说“《圣阿格尼斯之夜》是济慈诗歌里最有名的一首,篇幅较长,如果在信中完整誊抄下来有点困难”。从《圣马可之夜》中誊抄下来的片段取材自圣马可的传奇故事,描述了主人公在圣马可节的前夜,伫立在教堂门口守候,可以望见将在来年逝去的那些人们的幽灵。
梵·高的书单很长(其中包括未读完的书)。在梵·高的通信里,被提及的作家大约150位,引用过的文学作品约200部。可以列举的有:狄更斯、莎士比亚、朗费罗、卡莱尔、乔治·艾略特、哈丽叶特·比彻·斯托以及夏绿蒂·勃朗特。在梵·高的某个人生阶段,他曾渴望成为一名传教士,在阅读乔治·艾略特的《牧师生活场景》时,他说:“倘若你能说服某人阅读艾略特的《牧师生活场景》和《菲利克斯·霍尔特》,你就做了件有价值的事。”(摘自梵·高于1876年8月18日写给提奥的信)两年后,梵·高把艾略特的书作为礼物送给父亲。在1883年12月梵·高的一封信中,人们发现他还读了著名的《米德尔马契》,他说:“我在读艾略特的《米德尔马契》。艾略特分析过,像巴尔扎克和左拉这样的作家,也都曾关注英国题材,还运用英国式的情感来写作。”
翻阅这一时期梵·高阅读的文学作品,你会清楚地发现,他多么渴望能跟随父亲的脚步,成为一名牧师。在《牧师生活场景》一书中,梵·高最钟情的故事是《珍妮特的忏悔》,故事讲述了发生在一个小村庄里的宗教纠纷。1876年2月19日,在寄给提奥的信里,梵·高附上了一份该书的简介:
这是一个助理牧师的人生故事。他的人生,大部分时光在一个有着肮脏街道和普通居民的小镇里度过……他的午饭往往是不新鲜的羊肉和发霉的土豆……久病卧床期间,有一个女人照顾着他。这个曾经嗜酒成瘾的女人,在聆听他的布道后依赖着他。慢慢地,她似乎就战胜了自己,找回了灵魂的平静。
离开英国之后,梵·高在他的信件里依然反复引用着狄更斯、艾略特和卡莱尔的作品。1876年5月12日,梵·高从拉姆斯盖特寄给提奥一封信:
在一本书里,艾略特描写了工厂的工人以及他们的生活。这些工人加入了一个小团社,并执着地在一个“挂着灯笼的院落”的小教堂里完成宗教仪式。他说这是“上帝在人间的王国”,什么也不多余,什么也不缺。
尽管乔治·艾略特是女作家玛丽·安·埃文斯的笔名,梵·高在这里还是用“他”来指称。不久后,梵·高会给他自己的作品也冠以英文标题,如:Miners’ Women Carrying Sacks(《用麻袋背煤的矿工们的妻子》,又名《负重的搬运工》),Sorrow and Worn Out(《悲伤与疲惫》)。
1876年10月29日,星期日,在里士满的卫斯理公会教堂(现已不复存在),梵·高呈交了第一份由英文撰写的布道辞。11月3日,星期五,在写给弟弟提奥的信中,梵·高说:“提奥,这个礼拜天,你的哥哥第一次在这所房子里对上帝说话了!……或许以后还会有许多次。”梵·高为此非常高兴:
当我站上讲坛,感觉自己像从黑暗的地下墓穴走入了和善的日光中。
在同一封信里,梵·高草草地记下了一段很长的布道辞,可能是那个月稍晚些时候要用的。11月17日,在给双亲的信中,梵·高描述自己在伦敦是如何不间断地忙碌着。梵·高说,偶尔会步行去探望琼斯先生:“在晚上,在空隙时间,我就在祈祷手册上写东西。”显然,这对他的英语进步很有帮助。
除了里士满,梵·高也在艾勒沃斯附近的小村庄彼得舍姆和特南格连讲道。尤其是坐落于伦敦西部奇斯威克镇的特南格连,在这里布道,令梵·高充满兴趣。“哦,小弟,”梵·高向提奥写道,“我开始盼望,天冷时能到特南格连走走。”梵·高不仅在特南格连布道,还在一所主日学校里授课。《狄更斯辞典》里提到,去奇斯威克“从滑铁卢出发需要23分钟”,在那里仍保留着几分“乡野田园”气息。梵·高在“木屋礼拜堂”里讲道,如今此处已消失无踪。“木屋礼拜堂”位于今天奇斯威克345—347号公路旁边。现在,留在原地的是一座商业楼后的停车场。奇斯威克公路本身是一条不错的商业街,人们可以在这里购物,或是在这个真正远离伦敦的市郊,享用一顿风味独特的餐饭。从滑铁卢车站到这里可乘坐火车或地铁,需要20分钟左右。11月25日,梵·高在写给提奥的信结尾处附上了一小幅素描,画的就是彼得舍姆和特南格连的教堂。
作为一名教师,梵·高被人们期望能说一口流畅的英语。搬到海克福德街后不久,他认识了卢瓦耶母女,了解到她们在当地为“小”男孩子们开办了一所学校。1876年4月,他在巴黎短暂居留,为谋求一份英国的新工作奔走。一天,他收到一封信,信中说为他提供了一个在拉姆斯盖特教书的职位。梵·高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提奥:
早晨,离开巴黎之前,我收到一位教师从拉姆斯盖特写来的信。他建议我到那里去实习一个月(没有工资),期满时他再决定是否录用我。
梵·高在4月17日抵达了拉姆斯盖特。5月1日,他在信中提到,那是“一所寄宿学校,有24个男孩”:
你问我给男孩们教些什么。首先是法语,一些基础课程,一个男孩已经开始学习德语了。还有其他功课,比如算术,听他们复述功课,给他们听写,等等。眼下,其实上课并不难,难的是让孩子们自觉地学习。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在脑海中想象着与你握手祝贺,再一次诚挚地祝愿你一切顺利。
教书之余,孩子们几乎都由我管理监督,这项工作已经占用了我大量的时间,而且会越来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