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跟随古登堡学了几年印刷术后，决定去其他地方学习更精湛的技术。带着这个理想，他决定先去巴黎。可是到了巴黎后，它发现当地的抄书人对他充满敌意，通过各种手段反对印刷术，甚至威胁到他的生命。并且师傅口中的印刷大师并不在巴黎，于是他又踏上了去威尼斯的路途。让我们跟着学徒马丁漫游十五世纪的欧洲，感受现代印刷在欧洲的诞生与传播过程中遇到的阻碍。
老少咸宜，多多益善
——读《日记背后的历史》丛书有感
钱理群
这是一套“童书”；但在我的感觉里，这又不只是童书，因为我这七十多岁的老爷爷就读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这两天我在读丛书中的两本《王室的逃亡》和《米内迈斯，法老的探险家》时，就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奇异感觉。作品所写的法国大革命，是我在中学、大学读书时就知道的，埃及的法老也是早有耳闻；但这一次阅读却由抽象空洞的“知识”变成了似乎是亲历的具体“感受”：我仿佛和法国的外省女孩露易丝一起挤在巴黎小酒店里，听那些平日谁也不注意的老爹、小伙、姑娘慷慨激昂地议论国事，“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举杯高喊：“现在的国王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把人关进大牢里去了，这个时代结束了！”齐声狂歌：“啊，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会好的------”，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又突然置身于3500年前的神奇的“彭特之地”，和出身平民的法老的伴侣、十岁男孩米内迈斯一块儿，突然遭遇珍禽怪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这样的似真似假的生命体验实在太棒了！本来，自由穿越时间隧道，和远古、异域的人神交，这是人的天然本性，是不受年龄限制的；这套童书充分满足了人性的这一精神欲求，就做到了老少咸宜。在我看来，这就是其魅力所在。
而且它还提供了一种阅读方式：建议家长——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自己先读书，读出意思、味道，再和孩子一起阅读，交流。这样的两代人、三代人的“共读”，不仅是引导孩子读书的最佳途径，而且营造了全家人围绕书进行心灵对话的最好环境和氛围。这样的共读，长期坚持下来，成为习惯，变成家庭生活方式，就自然形成了“精神家园”。这对孩子的健全成长，以致家长自身的精神健康，家庭的和睦，都是至关重要的。——这或许是出版这一套及其他类似的童书的更深层次的意义所在。
我也就由此想到了与童书的写作、翻译和出版相关的一些问题。
所谓“童书”，顾名思义，就是给儿童阅读的书。这里，就有两个问题：一是如何认识“儿童”？二是我们需要怎样的“童书”？
首先要自问：我们真的懂得儿童了吗？这是近一百年前“五四”那一代人鲁迅、周作人他们就提出过的问题。他们批评成年人不是把孩子看成是“缩小的成人”（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就是视之为“小猫、小狗”，不承认“儿童在生理上心理上，虽然和大人有点不同，但他仍是完全的个人，有他自己的内外两面的生活。儿童期的二十几年的生活，一面固然是成人生活的预备，但一面也自有独立的意义和价值”（周作人：《儿童的文学》）。
正因为不认识、不承认儿童作为“完全的个人”的生理、心理上的“独立性”，我们在儿童教育，包括童书的编写上，就经常犯两个错误：一是把成年人的思想、阅读习惯强加于儿童，完全不顾他们的精神需求与接受能力，进行成年人的说教；二是无视儿童精神需求的丰富性与向上性，低估儿童的智力水平，一味“装小”，卖弄“幼稚”。这样的或拔高，或矮化，都会倒了孩子阅读的胃口，这就是许多孩子不爱上学，不喜欢读所谓“童书”的重要原因：在孩子们看来，这都是“大人们的童书”，与他们无关，是自己不需要、无兴趣的。
那么，我们是不是又可以“一切以儿童的兴趣”为转移呢？这里，也有两个问题。一是把儿童的兴趣看得过分狭窄，在一些老师和童书的作者、出版者眼里，儿童就是喜欢童话，魔幻小说，把童书限制在几种文类、有数题材上，结果是作茧自缚。其二，我们不能把对儿童独立性的尊重简单地变成“儿童中心主义”，而忽视了成年人的“引导”作用，放弃“教育”的责任——当然，这样的教育和引导，又必须从儿童自身的特点出发，尊重与发挥儿童的自主性。就以这一套讲述历史文化的丛书《日记背后的历史》而言，尽管如前所说，它从根本上是符合人性本身的精神需求的，但这样的需求，在儿童那里，却未必是自发的兴趣，而必须有引导。历史教育应该是孩子们的素质教育不可缺失的部分，我们需要这样的让孩子走近历史，开阔视野的，人文历史知识方面的读物。而这套书编写的最大特点，是通过一个个少年的日记让小读者亲历一个历史事件发生的前后，引导小读者进入历史名人的生活——如《王室的逃亡》里的法国大革命和路易十六国王、王后；《米内迈斯：法老的探险家》里的彭特之地的探险和国王图特摩斯，连小主人翁米内迈斯也是实有的历史人物。每本书讲述的都是“日记背后的历史”，日记和故事是虚构的，但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和史实细节却是真实的，这样的文学与历史的结合，故事真实感与历史真实性的结合，是极有创造性的。它巧妙地将引导孩子进入历史的教育目的与孩子的兴趣、可接受性结合起来，儿童读者自会通过这样的讲述世界历史的文学故事，从小就获得一种历史感和世界视野，这就为孩子一生的成长奠定了一个坚实、阔大的基础，在全球化的时代，这是一个人的不可或缺的精神素质，其意义与影响是深远的。我们如果因为这样的教育似乎与应试无关，而加以忽略，那将是短见的。
这又涉及一个问题：我们需要怎样的童书？前不久读到儿童文学评论家刘绪源先生的一篇文章，他提出要将“商业童书”与“儿童文学中的顶尖艺术品”作一个区分（《中国童书真的“大胜”了吗？》，载2013年12月13日《文汇读书周报》），这是有道理的。或许还有一种“应试童书”。这里不准备对这三类童书作价值评价，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中国当下社会与教育体制下，它们都有存在的必要，也就是说，如同整个社会文化应该是多元的，童书同样应该是多元的，以满足儿童与社会的多样需求。但我想要强调的是，鉴于许多人都把应试童书和商业童书看作是童书的全部，今天提出艺术品童书的意义，为其呼吁与鼓吹，是必要与及时的。这背后是有一个理念的：一切要着眼于孩子一生的长远、全面、健康的发展。
因此，我要说，《日记背后的历史》这样的历史文化丛书，多多益善！
1467年5月3日，圣腓力节a
天一亮，我就要上路了。虽然蜡烛已剩得不多，可我还是想趁出发前写下几行字，不然的话，我永远都没有勇气去碰那本册子。曾经，我的手指摩挲着它背上的纹路，怯怯地轻启那木质的封面，却不敢在上面写半个字——这样的情形已经有20次了吧！
我还记得，我的师傅约翰内斯b在窗前举起它时，整个人是多么的喜悦。“看，马丁，”他对我说，“趁你的眼睛还好使，a圣腓力为耶稣十二门徒之一，他的纪念日为5月3日。b即约翰内斯·古登堡，西方活字印刷术的发明人。下文中的“古登堡”也是指他。
把每一页都好好看看。是不是很多地方都画着一个牛头？”
“看到了，师傅；头上还有一颗小星星呢！”
“你说得很对，这表明这张纸产自城南的一家磨坊，这是全美因茨a最好的纸张。”“可牛头是怎么画上去的呢？”“工匠把一根黄铜线捻成需要的样子，塞进纸浆，这样图样就嵌在里边了。”
“我本来还剩几张这样的纸，”师傅接着说，“当我得知你要离开的时候，我让装裱师把这些纸为你缝了起来。去吧，到那些自由的城市中去，到法兰西人的王国去，去和别的印刷师会合，把新的消息带回老古登堡的身边。
“别忘了，把你看到的东西写在这些纸上，把所有的都写上去……
“你知道，脑海中的事物一旦遗忘就彻底消失了……我的眼睛再也无法在烛光下阅读，我每天晚上只能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努力回忆着我青春时期的岁a德国城市，位于莱茵河西岸。
妈妈的容颜和哥哥的笑容仍历历在目，可我们房子的样子却记不起了！父亲养了一匹黑马，双眸之间有颗白色的小星星。我那时可爱这匹马了，还老是要和它一起睡在马厩里。可它的名字我却想不起来了！无论怎样努力回想都无济于事！这个名字已经从我的记忆中溜走了。前些天有一回，我还试着回忆和我的家人离开美因茨的具体年份。我那时比你大不了多少。可到底是哪一年呢？1418年？还是1419年？我记不清了。
“我真后悔没有把我的人生都记下来。不然的话，我今天要重寻过去的时光就容易得多了……”说完这些，他沉默了。
听着他说话，我的喉咙也哽咽了。我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在此之前，我只想过如何说服我父亲让我去学印刷，只憧憬过我未来的旅行，但却从未想到过我师傅。
是的，他有女仆帮他洗衣做饭，有主教定期来问候他。可到了星期天，有谁会来看他，跟他讲城里的新鲜事，听他讲关于书的事情呢？没有人会这样。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我把双手放在他手上。
师傅的声音更加轻了：
“我亲自教授那些工匠印刷的技艺，可如今他们都去哪儿了？唉，如果我们的大主教们不打来打去，如果拿骚镇a的长官不下令洗劫货铺关闭作坊，现在应该还有人陪我一起印书……
“我的学生里有一位最是天赋异禀。他叫尼古拉·詹松。马丁，记住这个名字。他是法国人，当时在图尔b刻像章。差不多10年前，查理七世，也就是现任法国国王路易十一的父亲，把他派到这里来学习新兴的印刷术。他到美因茨在我身边待了两年，然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你可以试着找到他，然后告诉他你是我送去向他继续学习印刷术的。”
“是，师傅，”我回答说，“但我爸爸要我在斯特拉斯堡c的约翰内斯师傅那里至少待到冬天。然后再住到隔壁我叔叔，金银匠汉斯·格兰伯姆那儿。过了圣洛伦佐节a，我就14岁了。就是成年人了，可以如我所愿到巴黎去奋斗了。我保证会在那儿找到尼古拉·詹松。”
a德国城市，时为拿骚公国（HerzogtumNassau）的首府。
b法国城市。
c法德边境城市，现属法国。
“是啊，我都忘了你才这么小。马丁，你爸爸说得对。你每个礼拜天在我这儿已经学到不少东西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娴熟的排字工人了，可离正确操作印刷机还有一段距离。
“斯特拉斯堡！我在那儿住了很久，也遭了不少罪。正是阿尔萨斯葡萄农的榨汁机启发了我，让我想到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印墨水。但我花了好几年才成功。我的活字不是太硬，就是太软。有时我半夜里都会醒来去试验新的金属组合。不过这些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对了马丁，我还有另外一件事……”约翰内斯师傅取出一个大大的木架，里面有好几个小格，塞满了金属小字。“这个排字字盘是你的了。这基本上是我以前所a圣洛伦佐为天主教圣人之一，纪念日为8月10日。
“现在，你就走吧！再见了！”他说着，突然用力地把我推向门口。我连和他说声谢谢的时间都没有。我来到马路上，站在圣克里斯多夫教堂前，一手拿着排字字盘，另一只手拿着日记本，泪水几欲夺眶而出。我转身来到布料店门前。老板娘艾德维姬夫人叫住了我：“马丁，看来你要整装待发啦！那你是真的要离开我们了吗？”“我两天后走，也就是圣雅各a节那天，艾德维姬夫人。”“我会想你的，孩子。你还不怎么会走路的时候，就在我的厨房外转悠讨小麦饼干吃了……”
她的话只说到这儿，因为这时一辆载着木桶的马车咕噜咕噜地经过我们面前，一个车轮撞上了一块石头，车上最前面的木桶掉了下来，滚到一只正在铺路石间寻觅剩食的小猪脚上，小猪尖叫着逃开，惊醒了a耶稣门徒之一，在西方的纪念日为5月3日。
艾德维姬夫人的猫，原本它还在阳光下打着盹呢……惊慌失措的猫又将一罐酒打翻在羊毛料上。艾德维姬夫人却没有骂它，而是尽情地大笑起来。
于是我也笑了起来。此前我只见过她忧郁的样子。我也会想念她的。
我出生几个月后，妈妈就死了。13年来，我和爸爸一直住在他工作的金银作坊的楼上。
四年前，由于战乱的缘故，好多金银匠都离开了，但我爸爸留了下来。他有五名同事和三位学徒。拿骚的主教阿道夫一直找他订好多玩意儿，而且容不得半点迟缓。就在上个星期，我爸爸还赶着完成两个圣体盒，一个精雕的小匣子和一个嵌着珍珠的十字架。
而我喜欢的是书籍。这是在学校里养成的爱好。我在学校里学习了拉丁文、德文还有写作。我还会法语，那是艾德维姬夫人教给我的，她是在奥尔良长大的。
有一天，学校的老师让我带一本书给约翰内斯·古登堡先生，我就是这样认识我师傅的。他给我看了他的活字……一年多来，我每个星期天都上他那儿。我想成为和他一样的印刷师。但直到复活节前，我爸爸对这些都丝毫不以为然。
“这印书的新行当不是太正经。你得像我还有你叔叔一样，成为一个金银匠才是。”每次我大着胆子向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他都这么回答我。
接着，有一天，古登堡师傅上我家来了。我不知道他跟我爸爸说了些什么，因为爸爸当时把我送到作坊去了。但第二天，他就同意我到斯特拉斯堡的印刷师约翰内斯·曼特林a那儿当学徒。
蜡烛马上就要灭了。我已经密密麻麻地写了两页纸，我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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