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阿甲推荐文章
开心球大冒险：让人眼前一亮的当代俄罗斯童书
前苏联儿童文学曾经一度对中国儿童文学有引领性的影响，但在近四十年间这方面的交流竟少之又少，以至于我们对当代俄罗斯童书的印象近乎空白。有幸参与这套《开心球大冒险》系列图画故事的译写工作，让我得以近距离接触当下在俄罗斯最流行的童书系列之一，从中受益良多，感觉不虚此行。
最初听说这是根据热播动画片改编的图画故事，我的第一感觉是不以为然。这来自长期形成的刻板印象：从动画片改编的故事，罕有真正的好作品。及至看到书，不觉为之一凛哇，画得真好！很难想象动画片故事能画得这么好。尤其是每个故事的画风都不一样，插画家根据故事的内容而选择了不同风格。仅从画面上，能看到很有童话趣味的探险故事、科幻故事、民间故事，有比较紧张的、有点吓人的风格，也有很温馨浪漫的风格，还有颇为谐谑的风格，看着画面就让人忍不住想发笑。我当时就纳闷，这怎么可能是同一系列的动画片故事呢？
原来，那不是直接改编自开心球系列动画片的，而是从这部俄罗斯近年来最成功的、曾获联邦国家奖的动画片中抽取了十个极受大小观众喜爱的主角形象，请一帮童书作家、艺术家另外创作的故事。开心球本来就是侧重于探险、科普（科幻）与教育的，那些主角的故事自然也必须带上这样的色彩。原来这些故事是命题作文！在主题和角色预先设定好的前提下创作的故事。这样束手束脚的创作，有可能诞生真正精彩的作品吗？
虽然我对这些承接任务的俄罗斯作家和插画家一无所知，但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他们真的很棒！我不懂俄文，主要借助中文初译稿和从俄文转译的英文来了解故事，另外插画本身也提供了极好的线索，待我反复研读，将文字与图画中的故事渐渐融为一体后，一个个奇妙的、特别好玩的故事涌现出来，让我忍不住久久回味。那些都是被限定在10到12页篇幅之间的故事，但起承转合非常清晰，故事的收尾或是给人惊喜，或是意蕴深长，很有嚼头。这群俄罗斯童书创作者的文学功底令人佩服。英国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曾说，谈小说而不谈俄罗斯文学，那将是多么的无知。从这群创作儿童故事的高手身上，似乎也能看到这种文学天赋的继承。
面对这群高手的创作，翻译也实在不可掉以轻心。说实话，大家目前读到的在相当程度上是经过了一定改写的译文，因为逐字逐句的对照翻译很可能无法传递原作者的真正用意。比如那篇《倒霉骑士的歌谣》，主角是爱幻想、爱作诗的羊诗弟，在故事里他为了博取美人的欢心，慌慌张张套上盔甲，冲出去与想象中的恶龙、巨人、狼人和吸血鬼战斗，因为盔甲穿反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一番恶战之后才发现，他实际上是骑着一头母牛把农场都给毁了！这个小故事让我们看到挑战风车巨人的堂吉诃德的影子，不过这里最特别的是从头到尾很谐谑的歌谣，它煞有介事（却也并不十分严谨）地采用了普希金也时常用一用的讽刺歌谣体，前四句交韵，后四句抱韵，读起来怪怪的，极尽调侃的意味。为了尽可能保留这种特点，同时还要照顾到与图画的呼应，最终的译文做了相应的调整。
这12个故事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关键词是：探险与勇敢。大家常笑言俄罗斯是一个战斗的民族，从这些儿童故事大概也能略窥其貌。即使是那位倒霉骑士，也不能说不勇敢，只是也许有点过了头。其他故事中，无论是海盗船长农夫熊（《受诅咒的钻石》）、营救同伴的宇航员兔小跳（《行星陷阱》），还是帮心上人去找王子的大嘴叔（《平凡的故事》）、在恐怖黑夜中抢救朱小美的羊诗弟（《血的故事》），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勇敢，但他们自己却显得那么的自然。而在如《行星陷阱》、《旅行日记》、《龙的宝贝》和《小贝说话了》这样的故事中，还展现了对未知事物和未知世界强烈的好奇与探索精神。也许，这是俄罗斯的大人们最想向儿童传递的价值。最逗的是，即使是在那个特别有童趣的校园捣蛋鬼故事中，作者似乎对那些十分另类的勇敢行为也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和理解也许在有些过于严肃的大人看来，那不是在鼓励小孩子调皮捣蛋吗？
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关键词是爱。在童书中谈爱本没有什么稀奇的，但这些开心球故事中的爱浓度特别高，比如《平凡的故事》、《血的故事》和《倒霉骑士的歌谣》都在很自然地谈爱情，尤其是《平凡的故事》中的爱情非常感人，男孩为了让心上人幸福，走遍世界要帮她去找白马王子，而女孩在他的这番历险中终于发现了真爱原来真正的爱不是索取，而是奉献。而《行星陷阱》的故事背后是两位同性宇航员之间超越生死的友情，为了营救朋友，兔小跳不惜让自己也一同陷入传说中的绝境，故事最后只留下他们要想办法离开的尾巴，实际上成功的机会渺茫，可是那对于那份不渝的友情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女孩和鲸鱼》讲的是一个保护动物的故事，结局是皆大欢喜的科幻式处理，但中间最感人的是那个女孩对大鲸执着的爱。这么浓烈且直接表达的情感，在我们常读的童书中并不多见。
科普元素在这些故事中也表现得非常显著。比如《科学家失踪之谜》主线是一个侦探故事，隐含的线索则是一个神奇的发明，可以让人秘密地穿越空间。《小贝说话了》的故事触发于一项奇怪的研究：电脑游戏的中性生物质所产生的影响，结果诞生了一个科学怪物。《行星陷阱》是典型的航天科幻，与《女孩和鲸鱼》一样，在科幻背后有很现实的关注；《血的故事》这个恐怖故事，其实是拿验血这件事开了个玩笑。即使是在《写给校长的告白》中，也掺杂了一堆与科学常识相关的玩笑。这样的偏好大概源于他们喜爱科学文艺的传统。
俄罗斯的民间传统在《玛丽娅和玛莎》、《龙的宝贝》和《倒霉骑士的歌谣》中也有很好的体现。虽然故事都不长，但作者在文体上、插画者在绘画风格上，都表现得近乎完美。
虽然是命题作文，这些创作者却能大胆地采用各种手法来表现。除了比较常见的探险、科幻、侦探、恐怖、民间故事的散文叙事外，还尝试用歌谣体、新闻体、日记体、书信体来讲故事，《小贝说话了》甚至完全采用漫画的形式。同一系列中能如此多样呈现，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在译写这些故事的过程中，我反复重读，有一天突然在想，这些创作者似乎在偷偷相互较劲儿，看看谁完成的命题作文最精彩。其中最让我佩服的一位作者是玛丽娅·博尔莎科娃，她写的《平凡的故事》、《小贝说话了》和《写给校长的告白》，三个完全不同的故事，用了三种完全不同的文体，实现了三种完全不同的效果，让人或因美丽而感动，或因神奇而惊叹，或因谐谑而捧腹。另一位作者约旦·卡法利迪很可能是一位男士，他的《行星陷阱》、《龙的宝贝》和《科学家失踪之谜》，都有一种探秘的悬疑色彩。不过如果你更偏爱搞笑故事，也许会把票投给玛丽娅，或者是写《旅行日记》的作者……
总而言之，这套《开心球大冒险》意想不到的丰富多彩，让人眼前一亮，让我对当代俄罗斯童书也不禁好奇起来，也许是时候来重新认识一下了。
阿甲 写于2017年11月5日北京
旅行日记（关于历险的故事）
大嘴叔要去海上旅行，他准备在日记里记下神奇的历险，可是一路上的经历都平淡无奇，直到有一天他被风浪抛进大海，漂流到一座小岛，遇见了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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