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光晕:历史·类型·批评》是一本有关电影历史、文化与批评的研究文集,书中纵论百年中国电影的缘起、节点与当下景观,横论域外电影的经验与启示,既有丰富的历史资料,又有多元化的观察视点,论证严谨,以小见大,所有的文章都紧密围绕对中国电影的“爱”与“责”这一中心展开,主要读者对象为大专院校里的戏剧影视学方向的师生以及电影史论爱好者。
感谢瓦尔特·本雅明把“光晕”这个词汇带给艺术,当我为本书起名时,很长时间一筹莫展,直到想起“光晕”,一阵激动,感觉再也没有哪个词汇比这更能恰当形容电影的魔力和我对电影的感受了,索性“借鉴”来用。尽管瓦尔特·本雅明把“光晕”送给了机械时代之前的传统艺术,但电影这门机械时代之后的艺术好像有些“不配”。时过境迁,岁月沉浮,电影艺术已经成功地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属于时代的、属于美的“光晕”。我是半路出家,从一名理工科学生跨行进入光影世界。从一名电影研究的门外汉到教授电影的老师,从无以为证到有了今天的这本书,全仰仗电影之光晕。本书包含三篇:历史篇、类型篇、批评篇,这也是我目前主要的研究兴趣所在。书中内容包括百年中国电影的缘起、节点与当下景观,以及一些域外电影的经验与启示,具体不多讲,读者可依兴趣自行阅读。在这里简单谈一下一些文章的诞生背景,我一直认为“为什么写”有时候可能比“写什么”更能激发读者的想象。
写作开头两篇文章时,正值早期电影研究由默默无闻一跃成为一门“显学”,相比起对当代电影的坐而论道,青年人埋头史料似乎更受刊物的欢迎,加之研究的人偏少,又难觅公开的史料(近几年情况有所好转),只要肯用心,能坐冷板凳,总能填补点空白。后来恰逢中国电影资料馆召开中国早期电影论坛,于是就有了《明星消费、民族想象、现代启蒙——关于<影戏杂志>的三点研究》一文,记得当时我大概花了整整一个暑假的时间闭门写作,翻遍了这本中国最早的电影杂志——《影戏杂志》的每一篇文章。至于《“六合影片营业公司”与“天一影片公司”关系考证》一文,缘起子在中国艺术研究院的一次蹭课,当时有幸聆听了丁亚平老师的早期电影专题讲座,课堂上丁老师反复提到黄德全的名字,褒扬了他的考证功夫,顿生景仰。课下遂找来黄老师的文章学习。好!我也要写一篇。然而,与黄老师所掌握的史料和敏锐的意识相比,我当时能接触到的史料非常有限,知识储备更是捉襟见肘,于是只能从老师课堂中提到的疑点下手,选了“六合和天一”的故事。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两篇文章,就史料而言有些避重就轻,就写史来说有些避“论”就“梳”。但正是这两篇文章的机缘,使我对早期电影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4篇20世纪90年代的文章,乃从我为一项国家课题所撰写的章节中经过挑选、改动之后完成的。读博期间,在导师的指导下,我选择对中国电影来说波诡云谲的20世纪90年代作为我的博士论文选题方向。经过两年多的“搬砖”和无数个焦虑、惶惑的日夜,终于在最后关头交差。恰巧此时,我的博士生导师张建勇教授拿到了一个国家课题,嘱我负责20世纪90年代的部分。顺理成章就有了现在这4篇文章。目前关于20世纪90年代电影的反思文章颇少,我在这里斗胆抛砖引玉。《从中国商业大片的北美接受状况谈中国电影的“走出去”》一文缘起于当年习主席访美,给好莱坞送去的34部分账大片。当年“狼真的来了”让中国电影人忧心忡忡。然而令人欣慰的是,当年国产电影非常给力,国内票房喜人。但一到国际,就败下阵来,无论票房还是传播效果总是差强人意。此文反思之余,尝试开了点药方。
类型篇中,歌舞电影作为好莱坞电影的典型,历久弥新。于我,形式美一直都是我所偏爱的。《和弦-变奏·转调——论21世纪以来的欧美歌舞电影》一文在回顾歌舞片历史的基础上重点分析了21世纪以来的变化。与“偷盗片”和“歌舞片”有关的两篇文章完全是从个人的观影兴趣出发,不吐不快,加之相关研究的空缺,顺产。《电影中的“暴力美学”》是我的论文处女作。现在看来,很是青涩,且放在这里,聊表纪念,砥砺前行。
批评篇,简单介绍一下《无法入“代”的少数派——论姜文的电影》和《狂欢·喧哗·独语——三种“想象共同体”背后的电影批评特征》两篇文章。对姜文的研究完成于研究生时代,我几乎用尽当时所学的所有电影理论把他剖了个体无完肤,为的是,吃透理论。目的达到了,顺道也认清了理论的局限。《狂欢·喧哗·独语——三种“想象共同体”背后的电影批评特征》一文,是我与太太孙晓天博士的一篇合作文章,我们一起探讨了大纲,由我执笔完成,她做反复修改,后来在《当代电影》杂志发表,她署名第一作者,我是第二作者,特此说明。
历史篇
明星消费、民族想象、现代启蒙——关于《影戏杂志》的三点研究
“六合影片营业公司”与“天一影片公司”关系考证
追赶现代化——论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电影
国族主义叙事的升温——论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确立之后的中国电影文化风向
写人·写生活·写时代——论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影响下第五代导演的创作转变
全球化时代中国艺术电影的本土尴尬
从中国商业大片的北荚接受状况谈中国电影的“走出去”
类型篇
和弦·变奏·转调——论21世纪以来的欧美歌舞电影
盗亦有“道”——中外“偷盗片”研究
青春启示录——从《听说桐岛要退部》与《青春派》看中日青春片的艺术取向
残缺的青春与华丽空洞的都市
电影中的“暴力美学”
“公民社会”与电影生产
批评篇
无法入“代”的少数派——论姜文的电影
贾樟柯电影的生活美学
狂欢·喧哗·独语——三种“想象共同体”背后的电影批评特征
《老炮儿》:高涨的激情与失调的故事逻辑
论《寻枪》的寓言性
论《岁月神偷》的怀旧
论《温哥华酱油乐队》的叙事策略
参考文献
《电影的光晕:历史·类型·批评》:
从现代思想启蒙的角度来说,《影戏杂志》作为一本电影刊物,它对于民众的思想启蒙自然不能像《申报·自由谈》《新青年》等社评刊物一样直接,大多数时候它是通过剧情介绍和翻译本事等与通俗文学有着相似体例的形式来实现自己的启蒙意图。三期《影戏杂志》中共刊登了12篇影戏本事,①涉及15部影片。这些影片从三个层面上为公众带来了现代启蒙思想。
首先,《锐恩先生的狗》《马戏之苦女郎》《神圣的爱情》和《忏悔》四部影片传递了关于恋爱自由的现代思想与想象。《锐恩先生的狗》围绕着一女两男展开故事。交际花梅丽周旋于商人锐恩和警长之子密司忒保罗之间,与二人相处甚欢却不知道谁才是真爱,后经考验终于选出了自己的如意郎君。②《马戏之苦女郎》的主角是一个马戏班的可怜女郎,尽管在工作和生活中备受欺辱,但爱人伊凡(Evans)却对她不离不弃,并救其于危难之中。③《神圣的爱情》则讲述了一个两男两女四位主人公在经过种种情感纠葛与金钱羁绊后,终于找到真爱的故事。④《忏悔》则以爱情作铺垫讲述了一个迷醉于金钱的男人浪子回头的故事。⑤这些影片中所传递出的爱情观,与中国封建包办婚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封建制度的羁绊在此毫无踪影,反而是金钱、人性,情感等一系列充满“现代性”的因素困扰着主人公的爱情,而他们最后也都在心灵的召唤下找到了真爱。这些影片为中国公众提供了关于自由恋爱的“现代想象”,同时也通过金钱与情感、自我之间的矛盾为中国公众提供了另一层面的“现代想象”。尽管这一“想象”充斥着一些负面因素,但最终的结局还是化解了由现代社会的阴暗面所带来的“现代焦虑”,从而为公众提供了一种美好的现代想象。
《楼上》《同胞异命》《铁窗风味》三部影片则为中国公众带来了现代政治观念的启蒙。《楼上》讲述了关于旅馆服务生与富家小姐两个阶级之间的故事。影片对楼上、楼下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的详细描述使现代阶级意识充斥于其中。然而,整个故事的走向却又在极力弥合这种现代的阶级意识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楼上的富家小姐虽然衣食无忧,却饱受心灵的折磨,楼下的服务生虽然羡慕楼上的生活,但最终却悟出被自己称为“地狱”的楼下比之楼上其实要安稳得多。也就是说,这部影片在为观众展示现代阶级思想的同时,又想极力避免阶级差别可能带来的焦灼感,于是选择用一种资本主义特有的“温婉”方式告诉观众富人有富人的苦恼,穷人有穷人的安逸。《同胞异命》则通过一对失散的孪生姐妹在两种政治环境中成长导致的不同命运,讨论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这两种现代政治制度的利弊,揭露了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负面因素和现代无产阶级革命盲目的一面,将关于现代政治制度的思考推到了公众的面前。但是影片的最后,无产阶级与资本家、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的矛盾通过主人公的死亡和顿悟得以缓和,在某种程度上用“博爱”与“觉悟”(影片中语)化解了现代政治制度给人们带来的焦虑.传达出一种“温情”“美好”的“现代政治想象”。①《铁窗风味》虽未上映,但其本事翻译者顾肯夫却认为这是一本“把影戏做标准”的影片本事。作者通过讲述主人公从出狱到入狱,再到又一次出狱的过程中发生的故事,一方面揭露了现代政治制度中司法公正与公权力的阴暗面,另一方面又通过冤案的洗清使其负面性得以弥合。此外,该本事带有魔幻色彩和“真人秀”特点的叙事方式也同样极富现代意味,②它独特的政治观念和叙事模式为公众带来了双重的“现代”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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