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几乎是用生命换来的
(代后记)
我做事容易上瘾。做什么事情都几乎是这样。上瘾的那一阶段,几乎控制不住。比如小时候喜欢下乡,没事就和小伙伴们出城跑下乡了,这村走走,那村串串,和田野作物亲密接触接触,再回到城里来,就过了瘾了,就安稳了。我小时候和年轻的时候又喜欢在大夏天毒热的太阳下光着头在城里走路,在乡村走路,在城里打篮球,在乡下钓鱼钓黄鳝,在江河湖汪里游泳,叫太阳晒得蜕掉一层皮,好了,过了瘾了,就安稳下来了。后来我又喜欢一年四季走河流,过一段时间就要步行,或骑车、乘农客、乘人力车、蹭车、自驾,去淮河干流、淮河支流,或其他河流湖泊附近走一走,看一看,记一记,冬天蹅着泥水霜雪,夏天冒着高温酷暑,走过了回来,一段时间里就过了瘾了,就安稳了,自在了,老实了。后来又喜欢打麻将斗地主,常常与友人打得昏天黑地,不晓晨昏,打过一次,那几天就过瘾了,安稳了,老实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后来又喜欢养花植草,有那么五六年,隔两天不去花市,不买些花盆、花草回家,心里就浮躁得要命,就必得去一趟有花草的地方,哪怕是大山里,哪怕是城郊、小县;那时经常把巨大的花盆、巨大的花木果树、巨长的毛竹想方设法扛上没有电梯的七楼和八楼;经常在大街上碰到热心路人看我歪歪倒倒骑自行车带着不对称的大花盆,怕我连人带车摔倒,于是呼着喊着跟在后面护着;还有一次我骑车扛着两三根四五米长的毛竹东倒西歪经过十字路口,交警见状赶紧招呼别的车停下让我先过去;如此一来,就过了花瘾了,就能安稳几天了。后来我又喜欢开车,三步近也开车,五步远也开车,只要上了车,心情立刻就放松了,就快乐了,就开阔了,休闲放假时开着车辗着冰翻秦岭、涉黄河、跑太行山,和太太天天边驾车赶路,边在车里狂吃符离集烧鸡、高滩青萝卜、卤牛肉、卤鸡肫、焦叶子、蚂蚱腿、大苹果,度过了无数美妙的好时光。
写作也是这样,写一本书,写上瘾时,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一个人躲在一个僻静处,三五天不出门是常有的事,有会议,有活动了,或饭菜吃完了,就开了车回城,会议结束,或活动结束,不管是上午还是下午,不管是夜晚还是凌晨,带上媳妇专门为我烧好的饭菜,带上书籍、报纸、零食,立即启程前往乡镇的小屋,继续写。这几年更一直如此这般,半夜三更来往于湖畔野外,变得正常而日常,经常在上半夜见到一二十公里长的荒无一人的湖畔停着谈恋爱的私家车,他们也不害怕;在下半夜除了见过一些一蹿而过的小动物外,甚至见过一群一群中学生打着小旗在毅行。写这本《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点点孔子和老子》的那几篇长文时,我也是这么上瘾,这么“赶”的。半夜活动结束后回城里的老房子,凌晨一点多带些饭菜前往四十公里外的湖边小屋。那条路已经走过无数次,熟得不能再熟了,已经快到小镇了,过警察设在路上的天网强光灯时,我还清楚地想到,前面很快就要转弯了,马上就要到了,可就在这一瞬间,眼前恍惚有一个小动物跑过,等我在剧烈的撞击和强烈的刺激气味中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车已经撞到路边的路灯柱上了,安全气囊全部打开了,好不容易从刺鼻呛人的车里脱身出来,看看车子,已经撞得面目全非了,但我除了手上有一点点擦破外,倒是没有什么伤害的。后来再去现场看,觉得十分惊险:事故现场有两个粗大的金属杆,一个是交警安装的标志杆,一个是路灯杆,两杆之间距离仅有十多米,当时如果直接撞在这两根金属杆的一个上,后果肯定非常严重,但不可思议的是,车子是从两杆之间那十多米的空当里斜着冲进去的,好像是事先选好了角度似的,先撞到有弹性的灌木绿化带上,再斜着弹出来撞到路灯杆上,想想那车速,真是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