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相传》是翁达杰风格极为特殊的传记式小说。作家以1970年代末的返乡之旅为线索, 试图抵达自己并不了解的童年,还原父母婚姻失败和家族没落的轨迹。
默文·翁达杰,一个□□无稽藐视世俗的阔公子,一个擅长自我毁灭的父亲,□后守着山上的养鸡场萧条度日,死于酗酒造成的脑出血。狂野而美丽的多丽丝,化妆舞会上耀眼的□□,热爱丁尼生和叶芝,□终只身远遁英国,艰难抚养子女。翁达杰笔下的父母,曾拥有势均力敌的激情和戏剧感,但随着默文一步步毁掉自己作为丈夫、父亲的q威,那个曾经喧闹而传奇的家庭也在混乱中走向瓦解。
《世代相传》既是对一个长久缺席的父亲一厢情愿的寻找,也是对一个已经终结的殖民时代的深情凝视。
然而父亲在凯格勒的平静生活突然被打乱了, 因为多丽丝·格雷蒂安写信来要求解除婚约。当时没有电话,因此父亲只能开车到科伦坡去问明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祖父还在为父亲去亭可马里的事生气,不肯把车借给他。□后他搭他的叔叔艾里安的车去了科伦坡。艾里安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父亲却烦躁不安,满腹恼怒,这两个人在一起差点没闹出乱子来。以前父亲开车去科伦坡,沿途总要在路边驿站停留几次。艾里安囿于礼貌,不愿拒绝年轻的侄子的要求,不得不每隔十英里就停下来喝点儿什么。等他们到科伦坡时父亲已经醉了,艾里安也有些醉意, 而且天色已晚, 不能去见多丽丝· 格雷蒂安了。父亲坚持要他的叔叔留在锡兰轻步兵团的食堂,两个人在那里大吃一顿,又喝了点酒,父亲宣布说他要开枪□□,因为多丽丝解除了婚约。艾里安也醉了,为了把锡兰轻步兵团里所有的 枪都藏起来,他可真受够了罪。第二天问题解决了,他们恢复了婚约,一年后举行了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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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萨纳瓦那群年轻人不想漏掉任何一场比赛。十二月, 他们驾车去加勒运动场, 中途停车定购龙虾, 在安伯兰贡达游泳。“茜茜”,弗朗西斯的妹妹“老是差点儿把自己淹死,因为她总想表现自己”。小伙子们都穿着花呢衣服,姑娘们都穿着□好的硬衬布衬裙。赛马过后他们回到安伯兰贡达吃龙虾,“如果我们输了就喝葡萄酒吃龙虾, 如果赢了就喝香槟。” 然后对对情侣漫不经心或是心情复杂地走开, 随着放在汽车旁边的手提留声机播放的音乐跳舞。安伯兰贡达是魔鬼舞和□□仪式的中心, 但是这一群沉醉的人属于另一个失落的世界。小伙子把下巴靠在姑娘安详的颈项上, 跳一两曲华尔兹, 把龙虾放进舞伴的嘴里。海浪卷走了沙滩上的香槟瓶盖。失去了财产的人在夜色中狂笑。一个被他们撞见拎着一篮菠萝的村妇被他们说服, 同意用那篮菠萝换一块刚从手腕上摘下的手表。半夜, 在离海更远的地方, 魔鬼舞开始了, 鼓点切割着静夜。运载马匹去参加下一场比赛的卡车从路边这群人身边开 过,车前灯发出耀眼的光。马匹、鼓手、所有人似乎都有一个目标。魔鬼舞治愈了恶心、黏膜炎、耳聋和孤独。在这里, 留声机里传出的音乐诱惑了人们或唤醒了人们, 讲述着草原和《西班牙小镇》, 或是《一家小旅馆》, 一间《蓝色的房间》的故事。 一个女人想要爬上树去更清楚地看星星,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后跟。男人们对着平底玻璃酒杯笑。在朴素的夜色中,他们再次去游泳。一只胳膊碰到了一张脸,一只脚碰到了谁的肚子。在任何一个这样的夜晚,他们都可能会掉进海里或是坠入爱河,他们的生活也可能完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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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展示了地形学的传言,入侵和贸易的路线,以及在阿拉伯、中国以及中世纪的记载中均有出现的旅游故事中黑暗而疯狂的想法。这座岛屿吸引了整个欧洲。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纷纷来到这里。它的名字,正如它的形状一样,经历了不断的变化——塞伦蒂普,拉特纳庇达(意即“宝石之岛”),塔普罗贝恩,西仑,西岭,西兰,悉兰,锡兰——她是经历了无数次婚姻的妇人,来与她约会的人侵者踏上她的土地,凭借手中的刀剑、《□□》或自己的语言向她索要一 切。
这只坠子的形状固定不变之后,就成了一面镜子。它自称映照出每一个欧洲强国的特点。,直到更新的船只来到这里,随船前来的人分散在全岛各处, 有的留在了锡兰并与当地人通婚——我的祖先就是一六〇〇年来到锡兰的一位医生, 他用一种神奇的草药治好了总督女儿的病,于是总督把女儿嫁给了他。 他因此有了一块土地、一个外国太太和一个新名字——翁达杰,这是他自己名字的荷兰语拼法,是对统治者语言的模仿。他的荷兰太太去世后,他和一位僧伽罗妇女结了婚,生了九个孩子,并在这个国家定居了下来。在这里,在谣言的中心,在地图上的这一 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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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脱光衣服,跳下火车,冲进卡杜甘纳瓦隧道后,海军□终拒绝继续追他,于是母亲被找了去。父亲在四分之三英里长的黑暗的隧道里待了三个小时,向两个方向去的火车都因此而被迫停开。母亲抓了一件便服(因为军方不允许她显示出他与军队有任何关系),走进黑暗之中,找到他,和他谈了一个半多小时。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有康拉德才可能懂。她独自一人走进去,一只胳膊上搭着他的衣服——但没有拿鞋子,后来父亲还抱怨这一疏忽——手里提着一盏火车上用的灯。他一见到她就把灯砸了。那时他们已经结婚六年了。 他们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热爱丁尼生和早期叶芝的母亲开始明白,她遇到了另一种不同的人。从此以后,她必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变得勇敢坚强;离婚之后,她下定决心不向他要一分钱,而是靠自己挣钱养活我们几个孩子。父亲和母亲都出生于有教养的高贵家庭,然而父亲走上了一条父母和妻子都不了解的路。十四年来,她跟随着他,像坚韧而娴静的微风一般环绕着他。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在四分之三英里长的隧道里劝他不要□□。她走进隧道,带着从别的乘客那里借来的衣服和灯,带着她对直到三十年代一直流行的美丽诗篇的了解和热爱,在黑暗中,在卡杜甘纳瓦隧道缓缓吹过的黑色微风中,去见她赤身裸体的丈夫,但她却找不到他,直到他在没有认出 她时突然扑向她,抓起灯扔到墙上,摔得粉碎。
“是我啊!”
父亲停顿了一下。接着:“你竟敢跟着我!”
“我跟着你是因为别人都不愿意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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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九年母亲去英国之前去找一个算命的,那人预言说她今后会常常见到自己的孩子,但是再也不可能同时见到他们了。这句话竟应验了。开始我和吉利恩留在锡兰,克里斯托弗和珍妮特去了英国;后来我去了英国,克里斯托弗去了加拿大;等吉利恩到了英国,珍妮特却去了美国;吉利恩回到锡兰后,珍妮特回到英国,而我则去了加拿大。如果同时有三个翁达杰家的人在一起,似乎地球磁场就会发生混乱。还有父亲。直到去世,他都没和我们在一起。他一直离我们那么遥远,他在北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