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厚—观白晓军近作有感
◎ 苏 旅
桂林白公晓军，以山水名世也。白公少年天赋异禀，负笈求学于岭南派大师黄独峰先生，拜师学艺，追访先贤，举凡历代诸家，靡不广搜博采，手描心记，朝夕摹习，专心山水三十余载，尽得古人“野”“寒”“幽”“深”之境矣。其前三十年作品多以桂北崇山峻岭和侗村苗寨为题材，佳作迭出，誉满画坛。庚子夏，白公向余出示一批新作，皆桂林本地写生也。言尝每逢周末便驱车前往桂林周边山水间，现场挥毫，风雨不辍，盖孜孜于此者两年有余矣。余观之，有桂林名胜风景、古迹文化园林，还有白公熟稔的村寨老屋，林林总总，计百余帧！余加额曰：公之努力，技进乎道矣。野寒幽深之上，再得桂林山水之厚，又得王城文气之韵。白公此批写生，不事草稿，放笔直干。笔墨淋漓，满纸烟云。盖思之熟而手可信，胸有成竹，游刃有余，出自古意，发乎内心，隐隐然有宋画气象也。
白公画桂林山水，虽浑厚华滋，墨色淋漓，然皆笔笔写出，极少大面积水墨皴染。余细品其登杨堤乡高山之巅写生《清漓深处》以及“漓江系列”，但见山重水复，云遮雾障，有良田、桑园、溪水、荷池之属，村舍星落，阡陌交叉，曲径通幽。其均以长锋写出，或淡或浓，或轻或重，干湿互用，纵横捭阖，气势撼人，有咫尺千里之感，乃桂林山水难得之佳品也。
白公长期在桂林王城工作，一砖一石，一树一花，朝夕相见，情深可掬。所画之王城贡院，笔性舒缓，心平气和，古建静谧，深藏绿荫中，给桂林山水平添几分文气。余最喜白公的“寒”系列，白公之“寒”，画坛独此一家也。其“寒”无所不在：雁山园的古典园林，芦笛岩、月牙山的楼阁水榭，伏波山、木龙古渡的佛塔古迹，还有那明代老石桥、清代青砖小径等，不一而足。尤其是白公的树，老且劲，斜而挺，霜雪打，寒雨吹，依然千姿百态、枝叶葱茏也。余尝观其所作，其势磅礴，其情洋溢，落笔呈冷峭之气，收笔有寒霜逼人之势。信手拈来，天机自成。白公的“寒”，虽冷澈幽深而不拒人千里之外，有寒气扑面但仍显郁郁葱葱生命之力。而可贵的是白公的“寒”，纯以墨笔笔写出，更无其他色彩要素添枝加叶，令人不禁抚掌。
白公此批写生，更是把线条写到了极致。其长锋长线，爽利有力，但刚中见柔，不失法度。粗笔如倡条错干，仿佛刀丛剑簇，万箭乱发；细线如金线蚕丝，藕断丝连，欲言还止。白公笔墨，动如急湍骤雨，静如凝云轻涟；外若拙而内灵秀，貌若刚而质清柔。白公之线，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矣。中国传统山水，南宋以后，文人画多以简笔写之，不求格物致知，只求直抒胸中块垒也。及至近代，大多已经堕落成假山、假水，有形无质，薄且轻浮，虽仍时有佳作问世，但宋人山水厚重品格难觅矣。白公此批近作直追唐宋，让桂林山水厚度陡增，有深沉博大之象。当年可染前辈曾经力举千斤，独创李家黑色桂林山水，流芳画坛。今白公晓军衔枚疾进，传承文脉，余当为白公点赞也！
二○二○年五月十三日
于桂林三里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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