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是一种日用品,我们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都离不开它,但是大多数人对于中国古代家具的认知仅限于博物馆里展出的一些作品,或者认为商场里售卖的仿明清家具就是古代家具的全部,大多数人没有太多机会,也不太愿意了解古代家具,认为这些与自己的生活完全无关。本书共十五章,涵盖了从商周时期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家具历史,选取一些容易引起关注的,与当代生活紧密相关的话题,层层深入,由表及里,为观众深入浅出得讲解古代家具,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兴趣,从而让读者走进辉煌灿烂的中国古代家具世界。
1977 年 9 月,解放军的一个雷达修理厂在湖北随县县城西郊的东团坡修建营地,放炮施工,平整山头。当人们用推土机推开这一带已经被炸药炸松的红色砂岩时,发现东团坡顶端有一片土的颜色、质地与其他地方不同,是一种黄黑褐色的黏土,比周围的沙砾岩质地更加紧密。这一特殊的现象引起了雷达修理厂厂长郑国贤的注意。郑国贤是个考古爱好者,他根据自己掌握的考古学知识认为,这里很可能是一座古墓,有必要向县文化馆报告。但是先后两次,他的报告都遭到了文化馆同志的否认,郑国贤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始终关注着工地,生怕祖先留下的具有无法估量价值的古墓在自己手中被破坏掉。
到了第二年的 2 月,轰隆的爆炸声和推土机声还在东团坡一带喧嚣,突然有一天,郑国贤发现在推土机推过的地面上出现了石板。一块、两块,越来越多的石板出现,郑国贤下令立即停止施工,又去把县文化馆的同志请来了。这一次来的人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贸然否定郑国贤的判断,而是报告给上级有关部门。
3 月 19 日,湖北省考古专业人员赶到现场,当即进行了考古勘探,证明郑国贤的判断没有错,这确是一座大型古墓,这就是震惊中外的战国早期曾国国君“乙”的墓葬,简称曾侯乙墓。
它的发现在我国考古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曾侯乙墓的发掘在许多方面都是空前的,出土的各类文物总数达一万五千多件。它的发掘震惊了中国,也震惊了世界。
曾侯乙墓位于今天湖北省随县擂鼓墩附近,这个地方属于古代曾国。西周时期,曾国是西周统一分封制度下在南方的重要封国。曾国与强邻楚国数年恩怨纠缠,随着周王朝势力的衰退,曾国虽为姬姓,最终却成为强楚的附庸之国,曾国不可避免地沿袭了楚国的艺术风格,因此,考古学界认为曾侯乙墓出土的文物属于“楚式”风格。
曾侯乙墓出土的漆木家具数量多、品种全,被认为是迄今为止的战国早期最典型、最具有代表性的楚漆家具,其外形厚重,线条灵动,纹样简洁,内容丰富,融合了中原和南方文化的艺术特点。
下面我们就来欣赏几件曾侯乙墓出土的漆木家具。
神话与漆箱
右图是一件曾侯乙墓出土的漆木衣箱。衣箱是用来储存衣物的,箱盖向上隆起,箱体下部呈长方形,象征着天圆地方,盖身分别用整木剜制而成,盖两侧各有两个凸形把手,箱盖和箱体之间以子母扣合,便于开启与搬动。衣箱外部髹饰黑漆,上面绘制有红色的图案。
这些图案并非我们常见的龙凤、动物、植物,而是一些具有奇异形状的图案。我们仔细来看一下,在盖面一端绘有两条反向缠绕的人面蛇,盖中和其中一边绘有蘑菇状的云纹,另一边的两侧各绘制有两棵树,一高一矮,高树上立有两鸟,矮树上立有两兽。四棵树的树梢末端绘有9 个具有光芒的圆形,两树之间各绘一人,立于树下,持弓射鸟。这幅画被称为“树木射鸟图”,射鸟,大家会想到什么?是的,后羿射日。这幅图画应该就是取材于中国古老的神话——后羿射日。
《山海经》中记载了“后羿射日”的故事:
远古的时候,有座山名叫天台山,海水从南边流进这座山中。在东海之外,甘水之间,有个羲和国。这里有个叫羲和的女子,是上古天帝帝俊的妻子,她和帝俊生了十个小太阳。这十个小太阳平时睡在树下,轮流跑出来到天空执勤,照耀大地,可是他们很淘气,有时也会一起出来,这下可麻烦了,炎热烤焦了森林,烘干了大地,晒干了禾苗草木,地球上出现了严重的旱灾,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为了拯救人类,后羿张弓搭箭,向那九个太阳射去,只见天空出现爆裂的火球,坠下一只只三足鸟。最后,天上只留下一个太阳,人们因此将后羿誉为英雄。
出自战国时期楚人之手的《山海经》,被认为是上古时期怪力乱神的奇书,其中描述的神怪、异兽等均是楚国纹样中常出现的题材。浪漫主义诗歌集《楚辞》中也存在着一个完整的神话系统,楚漆家具中大部分纹样的题材来自楚国的神话系统。这些纹样构建了楚人丰富的精神世界,使得楚漆家具独树一帜,具有独特的艺术感染力。
这个衣箱上描绘的“树木射鸟图”除了模仿后羿射日,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寓意吗?
原来在中国古代,从西周时期开始,就出现了一种巫术性射礼,简称“巫射”,就是弯弓搭箭,射向天空,射向飞鸟,射向已经死去的人,或者射向敌人的画像,甚至是以敌人形象制作的木偶,这些都属于巫射。古人迷信地认为这种巫射是带有一种超自然的神力的,可以帮助实行巫射的人达成某种愿望,这种愿望可能是降祸于自己的敌人,也可能是驱除妖魔,或者只是一种祈福。
“树木射鸟图”就是为祈福而进行的一种“巫射”,曾侯乙墓的墓主是一国之主,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民生活富足和安定,“树木射鸟图”中,射箭人以“射”来实施巫术,飞鸟代表着可能会降于人民的某种灾祸,射箭人最终射中了飞鸟,象征着巫术目的最终实现,代表着曾侯乙即使死去仍旧能够保护他的国民获得幸福安定的生活。
“树木射鸟图”衣箱具有楚文化所特有的巫术色彩,所绘制的图案诡异又神秘,是楚文化独特的神话系统在家具纹样上的生动体现,不仅给人带来独特的视觉美感,也具有深刻的楚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