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洱作品系列”这套作品集,除了收录我的小说作品,也收录了他的一些文学对话录、演讲以及随笔。《石榴树上结樱桃》便是其中一本。
与《石榴树上结樱桃》作者李洱进行这些对话的批评家、记者,无疑都是文学的行家。借对话和演讲的机会,他讲述了我对人与事、对文学与时代的一些看法。正是那样的一些看法,决定了他为什么会写出这些作品,也决定了这些作品的成功与失败。
“李洱作品系列”这套作品集,除了收录我的小说作品,也收录了他的一些文学对话录、演讲以及随笔。《石榴树上结樱桃》便是其中一本。与本书作者李洱进行这些对话的批评家、记者,无疑都是文学的行家。借对话和演讲的机会,他讲述了我对人与事、对文学与时代的一些看法。
李洱,男,作家,1966年生于河南济源,1987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曾在高校任教多年,后为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兼任《莽原》杂志副主编。被认为是中国先锋文学之后最重要的代表作家之一,现为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部主任。代表作有《导师死了》、《现场》、《午后的诗学》、《遗忘》等中短篇小说,以及长篇小说《花腔》、《石榴树上结樱桃》等。《花腔》2002年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2010年被评为30年(1979—2009年)中国十佳长篇小说。曾获第三、第四届“大家文学奖”(荣誉奖)、首届“21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第十届“庄重文文学奖”、首届“华语传媒文学图书奖”。作品被译成德语、意大利语、法语、英语、韩语、日语、西班牙语等多种文字。
8 祥生打着手电筒跟在后面走,说呆会儿他很想找殿军说说话。
“小别胜新婚,一寸光阴一寸金,不耽误你们的好事吧?”祥生笑着问。繁花拿着包朝祥生头上打去:“敢给你姑贫嘴?打不死你。”祥生说:“夜长了,不在乎那一会儿。我这就耽误你们几分钟。”繁花的辈分比祥生高,祥生很少跟繁花开这种荤玩笑的。这会儿,见祥生说了一遍又一遍,繁花就想,看来祥生在溴水城学坏了,做生意的人要想学好那真是逆水行舟,想学坏只要随波逐流就行了。繁花说,她还得到铁锁家一趟,把铁锁的两个丫头领回去呢。祥生说,你打个电话,让小红帮你领回去不就得了。繁花说,年轻人睡觉沉,小红这会儿可能已经睡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有心灵感应的。就在这时候,繁花的手机响了,是小红打来的。小红说,她担心会议结束得晚,就把亚男亚弟领了出来,送到了繁花家。还说,她本想带着亚男亚弟睡的,可那姐妹俩犯倔,跟铁锁一样犯倔,说什么都不愿意,还哭天抹泪的。没办法,她只好把她们送了过去。临了,小红又催繁花早点休息。繁花想起了那头黑猪,正想问,小红说:“铁锁的猪可真是能吃啊,满满一桶还不够它吃。”看,小红连猪都想到了。别说,她还真像个丫鬟。这一点连祥生都看出来了,不过祥生说的不是丫鬟”。
祥生说:“你是包公,小红就是你手下的王朝和马汉。”这话说得好,既拍了繁花的马屁,又表扬了小红忠贞能干。繁花说:“那还说什么呢,走吧,让殿军陪你喝两口。”祥生打着手电筒,给繁花照着路。繁花说:“有件事,我刚才在会上没讲。在县上开会的时候,书记说,有个老外要来溴水,来考察的,考察的是投资环境还是村级选举,书记也搞不清楚。我问一些人,那些人都说是考察投资环境的。你上头有人,能不能去摸一下底,让他们到咱们官庄看看?”祥生说:“我上头是比较熟,可再熟也没有你熟啊。”繁花说:“还不熟呢,我都听繁荣说了,你跟工商税务部门的人,早就称兄道弟了。”祥生说:“找他们摸摸底,叫他们在下面烧烧底火,那倒不是不行。问题是,把那些老外叫来官庄看什么呢?”繁花说:“亏你还是做生意的。看看纸厂啊。纸厂闲着也是闲着,老外要是能投资,买些治污设备放进去,那机器就嗡嗡嗡地转起来了。”祥生似乎听进去了,半天没说话。繁花就趁热打铁,又来了几句。繁花说:“到时候,咱们肯定得派个人进去,进去干什么?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中方代表!你说说,咱们这个班子里,谁懂经济?谁适合做这个中方代表?还不是你祥生。这事得提前准备。家有隔夜粮,心中不发慌嘛。”祥生似乎心有所动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然后又吸了进去,有些气沉丹田的意思,有些要发功的意思。
繁花说:“我给你说的可都是知心话。没错,卖凉皮是挣钱,但卖凉皮能卖成个企业家?再说了,当中方代表也不影响你卖凉皮啊,你可以把凉皮摊位租出去嘛。”祥生说:“好是好,问题是——”繁花捅了他一拳:“怎么跟一个娘儿们似的,有屁就放嘛。说,什么问题。”祥生说:“我跟溴水的那些狗日们,关系还不到那一步啊。
不给他们意思意思,他们会替咱说话吗?”繁花说:“该意思的地方你尽管意思。”祥生说:“要是办不成呢?”繁花说:“无论办成办不成,咱都得往前拱一拱。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再说嘛。”祥生还是那句话:“事情没有办成,钱却花出去了,怎么办?”繁花懂了,祥生肚子里的那个小九九又开始活动了。他这是在要权呢,要了权就可以乱花钱了,花了钱还让别人无法追究。说到底还是个生意人啊,事情还没开始做呢,就先想好怎么捞钱了。繁花说:“打枣还得弄根竿子呢。你尽管花,实报实销不就行了?”祥生说:“那我就试试?”繁花说:“什么试不试的,这事就交给你了。老戏里是怎么讲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事办成了,你就是官庄人的大恩人。”有人赶着两头牛走了过来。牛脖子上挂着铃铛,铃铛的响声把夜衬得很静。繁花知道那是庆社回来了。庆社是个牛贩子,到处收牛,然后卖给溴水的回回们,回回们再宰了卖肉。繁花听庆社说过,牛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撒腿就跑,跑不了就用犄角柢人。但庆社自有办法治它。庆社从口袋里摸出铃铛,朝着那牛摇上几下,牛就变乖了,神得很。繁花问他为什么,庆社说,牛都喜欢戴铃铛,就像女人喜欢戴围巾。
祥生不知道那是庆社,问他是谁。繁花说:“还能是谁,庆社呗。”繁花高声问:“庆社,又发财了?”庆社说:“托支书的福,又弄了两头。”庆社走过来,低声说:“卖牛的人是个瞎子,有一头怀着牛犊哩,竟然看不出来。”繁花说:“撞大运了啊。”庆社说:“没办法,他们看不出来嘛。”繁花说:“要不怎么说你是个行家呢?行家一伸……P109-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