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是一座“一中有多,多中有一”的学府,仅以哲学系为例,有信奉陆王心学的贺麟,也有信奉大陆理性主义和佛学的汤用彤,也有维也纳学派的洪谦。风格方面:汤用彤,雍容大度,成竹在胸;冯友兰,博古通今,意在天下;冯文潜,精雕细刻,入木三分;贺麟,出中入西,儒家本色;金岳琳,游刃数理,逍遥方外,西南联大是百花园,学子在这里可以任意采摘;西南联大是万神庙,学子在这里可以倾心跪拜。我和我的联大同学们就是在这样自由的学术雨露中成长起来的。
倾听一位哲学大家娓娓细述西南联大时的故人往事,聆听一位文化老人一次深刻心灵反思后的铮铮真言! 本书除按时间顺序新写的正文外,还用较多篇幅收录了张世英已发表的相关随笔、短文和个别其他资料,作为各个时期作者的哲学足迹及其时代背景的具体见证和进一步说明。收录文字均在正文相关处用阿拉伯数字标明,便于读者随时翻阅。
前言
1 “无穷岁月增中减,有味诗书苦后甜”——我的哲学启蒙老师、父亲张石渠先生
2 “苍天生我,殆为人间鸣不平者耶!”——流浪时期的彷徨
3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从中学到大学
4 “荷出污泥而不染”——贺麟先生引领我走上了哲学之路
5 “存在就是被感知”——冯文潜先生指导我初会西方哲学原著
6 “一即是多,多即是一”——旁听吴宓先生英诗课,对“万物一如”的哲学感受
7 “近所谓东西文化之不同,在许多点上,实即中古文化与近古文化之差异”——冯友兰先生指引我初识中西哲学之差异
8 “以无为本”——汤用彤先生引领我进入了“玄远之境”
9 “我对分析哲学的兴趣是出于一种游戏的爱好”——金岳霖先生让我爱上了分析哲学
10 “哲学与文学的联姻”——闻一多先生和他的高足彭兰女士促成了我人生的重大转折
11 “换了人间”——走向马克思主义哲学
12 “三十年华转眼过,天涯浪迹岁蹉跎”——在政治运动的夹缝中做学问
13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回到自我的思想家园,回到学术研究的正道
14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1 “无穷岁月增中减,有昧诗书苦后甜”——我的哲学启蒙老师、父亲张石渠先生
“无穷岁月增中减,有味诗书苦后甜”。这是父亲青少年时期亲自书写在自己书桌上的诗句。悠悠岁月,人生苦短。父亲已去世半个多世纪,我也届耄耋之年,虽有诗书伴我终生,先哲抚我心灵,然学而无成,唯叹惜时光之流逝,愧对精神之永恒。
我于1921年5月生于武汉市北郊东西湖区的柏泉乡,距汉口(当时称为“汉口特别市”)约50余华里。解放前,柏泉乡是一个小岛,四周环水,难与外界相通,我从小就听父亲说,这块地方是“世外桃源”。在旧社会里,“世外桃源”就是乐土的别称。据我家族谱记载:相传大禹植柏于大别山巅,其根穿入柏泉乡,喷然出泉,故名。我小时经常听父亲教育我:生长在“柏泉”这块土地上,就要像松柏一样有岁寒后凋的精神。“柏泉”对我来说,不是一个简单的地名,而是一处“秉坚凝之质”、可供人“独游泉石”的“仙境”。“飘零还柏酒,衰病只藜床”(杜甫:《元日诗》)。我一生在外飘游,至今还时兴“归去来兮”、再饮柏泉之想,就像我的哲学足迹,虽然遍历中西古今,最终还是向往少年时期所迷恋的老庄家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