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间的哲学家_(法）苏威斯特　著，张亘　译_9787562471004

　1月1日。我一醒来就意识到这个日期。又一年从时间的链条上脱落，坠人过往的深渊！人群急忙欢庆新年的来临。当所有目光投向未来时，我却转向过去。人们在向新王后庆贺，我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被时间刚刚包进裹尸布的旧人。
　　旧人，我至少知道她是谁，她曾经所给予我的；而此时，新人的陌生却让我感到威胁。她在迷雾缭绕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是暴风雨还是阳光？
　　外面下着雨。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地平线罩上了轻雾一般。今天我放假，但是在雨天里又有什么可干的呢？我忧郁情急地在阁楼里穿巡，最终决定生火。
　　不幸的是，火柴不起作用，壁炉升起浓烟，木炭熄灭！我恼怒地扔下吹火筒，瘫坐在老扶手椅里。
　　最终，我究竟凭什么要去高兴地迎接新年？所有那些穿着盛装在街道上奔跑的欢笑的人群，他们明白是什么让他们欢乐吗？他们知道这个节日的意义和新年礼物习俗的来历吗？
　　我的精神停顿在这个时刻，自我体验着相对于庸俗之辈的优越性。我的坏脾气被暂时告一段落，虚荣心占据上风，开始搜集自己所有的科学知识依据。
　　［第一批罗马人将一年仅仅分成是l0个月，后来，鲁马?庞皮琉斯（NumaPompilius）加上了一月和二月。第一个月的名称来自加鲁斯神（Janus）。因为这是一年之初，人们对开端寄予一些吉祥的气象，由此而有了邻居之间的相互拜访、互致美好祝愿并互赠新年礼物。罗马人的新年礼物只是象征性的，人们赠送干无花果、椰枣、蜂巢，意味着“新年将在温馨的预兆中开始”，有时是一个小钱币，叫作“stips”，意味着富足］
　　我回到正轨，重拾阴郁的本色。刚刚做的小调查让我自满并对其他人更加不满。本应当好好享受一顿早餐，可是看门人又忘了我早晨的牛奶，果罐也是空的！换一个人可能就会不悦，我却表现出非凡的漠不关心。还剩一个发硬的面包，我拼命地掰开，懒洋洋地咀嚼，仿佛一个超脱一切尘世虚华和美食的人。
　　可是，我的情绪不明所以地因为咀嚼的困难而走向低迷。记得曾经读过一个故事，一个英国人因为别人给他上的茶没有糖而上吊自杀。在生活中的某些时刻，最为微不足道的烦恼会转变为巨大的灾难。我们的情绪如同观看演出的望远镜，取决于你用哪一端来观看，目标物也会随之减小或放大。
　　通常，窗前的景致让我兴奋。绵延不绝的屋顶如同山峰相互交错缠绕重叠，高耸的烟囱竖立在它们的顶端。就在昨天，它们还让我想起阿尔卑斯山，并期待着第一场雪的来临会让我看到冰川；今天，我却只看到瓦片和排烟管。本来让我产生田园幻想的鸽子也只能如同可怜的家禽，将屋顶当作了庭院。轻柔棉絮般升起的青烟没有让我联想起维苏威火山口，却浮现起厨房劳作和碗盏刷洗的画面。在蒙马特古塔上远远瞥到的传信装置仿如可憎的绞架，双臂在城市的上空张开。
　　我的目光不愿意再看到任何事物，最终转向阁楼对面的住宅。
　　新年第一天的气息明显存在于对面。家仆忙碌的景象与新年礼物的接受和馈赠的流量成比例。我看到屋主穿过院子，因为被迫要慷慨施予而面色阴沉；来访者络绎不绝，随从带着鲜花、纸箱或是玩具。突然，走车的大门打开，一辆由种马拉着的轻型马车停在台阶下。这可能是屋主送给女主人的礼物，因为女主人亲自现身验货。她很快就和一个被花边、羽毛、绒线淹没的女孩子登上了马车，随身带着她将分发的礼物。门重新关闭，车窗玻璃升起，马车离开了。
　　于是，所有人在今天相互交换祝福和礼物。只有我，既无给予，也无收获。可怜的孤独者，我甚至不认识一个可以向他祝福的人。
　　我只有希冀我的美好祝愿自动飞往所有不知名的朋友那里，你们散落在我脚下这无际的人群里。
　　首先是你们，城市的隐者们，死亡和贫穷让你们孤独地隐没在人群中间！忧郁的劳动者，注定在沉静和无人问津中每日劳作与饮食，主赐予你们爱情或是友谊醉人的焦虑。
　　你们，生活中的寻梦者，目光转向某颗极地的星辰，高傲地行走在现实的充裕果实之上。
　　你们，勇敢的父亲，为了家人辛苦地劳作；贫苦的寡妇，在摇篮前哭泣和干活；热忱的青年，决心为了迎娶心上人而在生活中奋勇前行；你们所有人，无惧工作和奉献的斗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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